謝婉瑤愣住了。

　　她這副呆呆懵懵的樣子讓男人不禁又是一笑，“你一個人在這里，我怎么可能放心？”

　　“可是……”

　　“好歹我還是安安的爸爸，你我之間，怎么都無法撇清。就算是當朋友，你爸現在出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觀？”

　　謝婉瑤怔怔地望他一眼，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別開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很快到了深夜。

　　護士期間又進出幾次，只說謝先和目前還在昏迷，沒有蘇醒的跡象。

　　顧時遠出去打電話，回來后，他坐到她的身邊。

　　“婉瑤，很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要在這里守著我爸。”

　　“這里有護士二十四小時監護，你守在這里也幫不了忙，反而會累壞自己的身體。”

　　“可我放心不下我爸……”

　　顧時遠嘆口氣，“我在這附近訂了酒店，你就過去休息一會，總比在這里坐著強。有什么事，我們也能及時過來。”

　　“……”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她勸走了。

　　顧時遠和謝婉瑤跟護士說了一聲，稱有事立即聯系他們，然后兩個人一道離開了醫院。

　　酒店就在醫院附近，兩個人走了過去。

　　秋天的夜晚，涼意漸濃。

　　謝婉瑤今天走的匆忙，只穿了一件單衣。

　　顧時遠脫下自己的西服，披在了她的肩上。

　　謝婉瑤扭頭看他一眼，張了張口，“……謝謝。”

　　她伸手摟緊了西服，這上面還帶著男人的體溫和熟悉的味道。

　　顧時遠穿著襯衫，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

　　抬頭望了一眼夜空，繁星點點。

　　他微微一笑，似有感慨：“想不到我們倆還能有這樣的時刻。”

　　“……”謝婉瑤轉頭看他。

　　“月下漫步，和平相處。”

　　謝婉瑤望著男人的側臉，有些恍惚。

　　他說的沒錯，他們倆以前每次不是劍拔弩張的，就是相互傷害。近年來，他們的關系倒是平淡了些，可也總有爭論的時候，像今天這樣并肩散步，記憶中，是第一次。

　　時隔三年多，謝婉瑤發現身邊的這個男人真的變了很多。

　　他比以前更成熟，更穩重了些，很多時候他脾氣不好，卻不再那么輕易發火，還會控制自己的脾氣。耐心也多了，對女兒更是寵愛有加。

　　“阿嚏——”

　　這一聲，驚醒了謝婉瑤。

　　她連忙問：“你冷嗎？”

　　說著就要把身上的西服脫下還給他。

　　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制止她的動作，挑眉斜她一眼，“你現在身體要緊，穿好了！我一大老爺們，經得住。”

　　話雖這樣說，可外面氣溫低，他把西服給了她，他也穿的單薄。

　　“酒店在哪？我們快走吧。”女人淡淡地溫聲道。

　　顧時遠一愣，痞笑一聲，“呦，這么快急著跟我去酒店？”

　　謝婉瑤回過身，瞪他一眼：“顧時遠，你能不能正經點？”

　　“老子就這樣……”

　　謝婉瑤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別廢話了，快走！”

　　男人望著女人緊緊抓著自己的背影，默默發笑。

　　到了酒店，很快辦好了入住手續。

　　兩個人乘坐電梯上樓。

　　已經是深夜了，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氣氛格外地沉默著。

　　酒店這地方，于他們倆來說，都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謝婉瑤臉朝著電梯壁，雙手緊抓住男人的西服，默不作聲。

　　顧時遠盯看著她，“在想什么？”

　　“沒什么。”

　　男人朝她靠近一些，猶豫了幾下，終是什么也沒做。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兩個人走出去。

　　顧時遠訂了兩間房，相鄰的。

　　到了房門口，謝婉瑤把衣服脫下，遞給他。

　　“謝謝你！”

　　顧時遠伸手接了，“早點休息。”

　　“嗯，晚安。”

　　謝婉瑤用房卡開了門，在男人的目光下，她關上了門。

　　顧時遠伸手摸摸后腦勺，長吐一口氣。

　　NND，他真他媽覺得自己是孬種！

　　這么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可他偏偏就是不敢……

　　謝婉瑤關上門后，后背靠著門，身體慢慢滑到了地毯上。

　　今天她本來應該是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可是她沒想到顧時遠竟然會一直陪她到現在。

　　她得承認，在醫院的那一下，她依靠著他的肩膀，感覺從未有過的安全和踏實。

　　最起碼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承受那些痛苦。

　　可……

　　她和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房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顧時遠走到隔壁，打開了房門。

　　謝婉瑤雙手環抱住自己，阻止自己心底慢慢滋生出的一種稱之為“依賴”的情緒。

　　過了一會，她緩緩起身，走到大床邊，全身仿佛沒有力氣了一樣，她一頭倒下去，卻滿腦子胡思亂想，根本睡不著。

　　又過了一會，門鈴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除了顧時遠，應該不會有人來按門鈴了。

　　她走過去開了門。

　　男人就站在門外，看到她時，眉頭微蹙，“怎么還沒休息？”

　　“我……睡不著。”

　　顧時遠穿著浴袍，剛洗過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謝婉瑤盯著他看，他這時才像是反應過來，“哦，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怎么樣了？有沒有什么需要？”

　　他這話說的干巴巴的，任誰聽了都要懷疑幾分真誠。

　　謝婉瑤到了嘴邊的“沒有”兩個字硬生生地變成了：“我頭疼，如果你不累的話，能陪我聊幾句嗎？”

　　“……”男人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好，你想聊什么？”

　　謝婉瑤側身讓開，“先進來吧。”

　　她說著，轉身進了房內。

　　顧時遠跟進去，隨手關上了門。

　　謝婉瑤在沙發上坐下，單手撐著額頭，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顧時遠坐到了她的對面。

　　“你想不想喝點什么？”

　　“好。”

　　男人站起了身。

　　酒店里配的都有飲水機，他倒了一杯溫開水端來。

　　謝婉瑤伸手接過去，喝了一口，說聲“謝謝”。

　　兩個人相對而坐，靜默無聲。

　　“你……”

　　“你……”

　　對視一眼，男人開口道：“你先說。”

　　謝婉瑤抿了一下唇，“顧時遠，你跟昨天那個小女孩，真的訂婚了嗎？”

　　話問出了口，她愣了，顧時遠也愣住了。

　　其實她只是想找個話題隨便說說，房間里太安靜了，她有點受不了。而且她今天一整天精神和心情都不好，只想讓自己放松一下。

　　顧時遠一瞬后回神，“沒訂婚。不過我跟她說過，以結婚為前提相處。”

　　“……”謝婉瑤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恭喜你們！”

　　“現在說恭喜還太早。”

　　謝婉瑤瞟他一眼，“我看人家小姑娘挺喜歡你的，你別又辜負人家。”

　　顧時遠冷嗤一聲，“喜歡老子的女人多了去，我還都娶回家不成？”

　　謝婉瑤：“……”

　　望著對面女人的那眼神，他做投降狀，“得，老子說錯話了。就當我什么也沒說，成嗎？”

　　謝婉瑤莫名想笑。

　　男人嘶了一聲，“你笑什么？”

　　“要是按照你說的，那你又為什么要跟人家小姑娘交往？”

　　“你別一口一個小姑娘行不行？說的我有多‘老牛吃嫩草’似的。還有，那不是‘交往’，只是相處，看合不合適。”

　　謝婉瑤瞟他一眼，淡淡道：“事實勝于雄辯。”

　　“……”

　　顧時遠被她幾句話噎的夠嗆，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非得在這找不痛快。

　　“得了，我還是回去，免得在這礙你的眼。”

　　謝婉瑤站起身，發現心情莫名地輕松了不少。

　　她道：“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

　　男人離開后，謝婉瑤開始洗漱，上床。

　　原本以為還是睡不著，可是這一次，她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翌日清晨。

　　謝婉瑤醒了過來，精神比昨天看起來好了很多。

　　她起床環顧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行李已經放在房間內了。

　　她換了一身衣服，剛打開房門的時候，顧時遠也從隔壁出來了。

　　兩個人很快又去了醫院。

　　謝先和還在昏迷著，但各項狀態已經比昨天好了些。

　　醫生說，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大。

　　謝婉瑤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謝婉瑤依舊守在醫院內，顧時遠早上過來一趟，然后就出去了。

　　謝婉瑤也沒問他去了哪里，到了傍晚的時候，謝先和終于醒了。

　　謝婉瑤激動不已，詢問了醫生后，得到可以探視一會的機會。

　　她連忙換了無菌服進去。

　　雖說是探視，可還是隔著一層玻璃，不過謝婉瑤已經能看到謝先和就躺在那里，身上還有很多監護儀器，他的眼睛睜開著，目光看到了謝婉瑤。

　　謝婉瑤淚水滾落下來，謝先和面部微變，大概是想笑一下。

　　“爸？爸你怎么樣了？”

　　她邊哭邊哽咽著，手拍打著玻璃。明知道他可能聽不到，還是想跟他說說話。

　　探視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謝婉瑤擦著淚水出去，剛好走廊那邊，男人的長腿邁了過來。

　　“婉瑤，你怎么了？”

　　謝婉瑤看到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我爸醒過來了，我剛才進去看到了他。”

　　顧時遠驚喜地道，“是嗎？叔叔怎么樣？”

　　“還不知道，醫生說還要再觀察一天。如果沒問題，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你……”謝婉瑤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原本想問他今天一整天去了哪里，之前她沒心思在意，現在知道爸爸沒事了，她心情也輕松多了，原本她還以為他已經回盛京了呢。

　　“你想說什么？”顧時遠目光盯著她。

　　“哦，沒事，沒什么。”謝婉瑤搖了搖頭。

　　男人正要開口，卻忍不住咳嗽一聲，他連忙別開身。

　　“你怎么了？”

　　“沒事。”顧時遠道，“你吃飯了沒有？”

　　謝婉瑤搖搖頭。

　　男人看了一眼身后的病區門，“走吧，餓了一天了，總得要填飽肚子。”

　　謝婉瑤現在心底輕松了，也就沒拒絕他的要求。

　　兩個人一道出去，期間，顧時遠又咳嗽了幾聲。

　　她抬眸看著他，男人高大的身影挺拔依舊，微微掩唇低咳幾聲。

　　她想到昨晚他陪著她走了一路回酒店，又陪她聊那么晚，他穿的少……會不會是凍感冒了？

　　“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男人斜了她一眼。

　　謝婉瑤沒再說什么，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

　　顧時遠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連忙走開去接聽。

　　男人的側臉看起來有些嚴肅，謝婉瑤聽不到他說了什么，只是感覺這個電話內容應該不算什么好消息。

　　掛了電話，顧時遠走了進去。

　　到她對面坐下后，他沉吟了一會，才開口道：“婉瑤，撞你爸的那輛車已經找到了，不過事情有點棘手。”

　　謝婉瑤這兩天只顧父親的身體狀況，壓根沒想著車禍的事，聽到他這樣說，她才反應過來，只不過她第一句話是——

　　“你今天一天都在處理我爸車禍的事？”

　　男人怪異地看她一眼，“怎么了？不行？”

　　謝婉瑤：“……”

　　顧時遠又咳嗽了一聲，謝婉瑤連忙把桌上的一杯水遞給他，“喝點水吧。”

　　男人伸手接過去喝了。

　　可是剛喝一口，他好像又愣了。

　　“怎么了？”

　　“哦，沒……”他接著默默喝水，目光望著女人有些蒼白的臉。

　　她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也沒上妝，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柔弱幾分，倒沒那種冷漠絕情的距離感了。

　　況且——

　　她以前從來沒主動給他遞給什么東西。

　　謝婉瑤忽然伸手過去，原本是想替他拿過杯子，男人卻嚇了一跳，一口水嗆咳了起來。

　　“咳咳……”

　　謝婉瑤連忙起身，拿出抽紙遞給他，“你小心點！”

　　言語間，不自禁地透著一點擔憂和關懷。

　　顧時遠再次愣住了。

　　謝婉瑤奇怪地望著他，“你這么盯著我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