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驪山普照寺。
周文卿法號妙音,既是這里住持師父的座下十大弟子之一,也是寺廟多年來最闊綽的香客之一。
除了打理新科院線的一些日常事務,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寺廟的日常事務上。
今天有放生會,香客游人絡繹不絕。
尤金水湊了一番熱鬧后,就摸準了周文卿和眾弟子的行蹤。、
晚課還未開始的時候,只聽見放生池邊,傳來男人沉痛悲戚的哭聲,斷斷續續,很是蒼涼。
周文卿先是派了一個年輕的小師弟過去勸慰,怎奈越是寬慰,男人哭得越是哀傷。
“妙音師姐,那人好像是遇見什么傷心事了,恐怕一時解不開心結。”
周文卿念了一聲佛號,款款走至近前,溫聲問詢,“這位小哥,你有什么傷心事,可說與我聽聽嗎?”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尤金水。
尤金水為了這次功成,也是舍了老臉哭得稀里嘩啦。
“師父,我家里親妹妹死了,這輩子我實在后悔得很……”
周文卿勸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態,小哥不要太傷心了。”
尤金水摸了一把眼淚,懊悔的說道,“我不止是傷心,而是后悔死了!年輕的時候,為了爭老母親一處房產,跟一母同胞的妹妹鬧上法院,弄得老死不相往來。后來她賭氣遠嫁去了澳洲,就更沒有了音信。前些天,老鄉托人帶來消息,我這妹妹竟然遭了車禍,當場就斃命了。若是早知道兄妹的緣分這么短淺,我必定不會做這些無謂的爭執,更不會讓她負氣出走異國……如今我不止連她最后一面也見不到,連這死訊都是隔了好久才經由他人之口轉述,我真是后悔死了!”
雖然周家這姐妹兩個不怎么往來,但是周麗卿要移民的消息,肯定是捂不住的。
周文卿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入寺清修,何嘗不是對這件事的逃避呢。
如今聽了尤金水的話,心中也是一片蒼涼。
畢竟血濃于水,若是麗卿真的離開榕城,周家就徹底散了,她們姐妹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見了。
尤金水看她動容,眼角閃爍著水霧,繼續煽情的說道,“其實她一出國我就后悔了。我這輩子沒老婆沒孩子,孑然一身,妹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卻怎么也沒想到當年的生離,如今竟然成了死別!其實我們之間哪里有多大的仇怨啊?不過是為了面子較勁罷了。”
周文卿低低嘆息一聲,口吻有些苦澀。
“佛家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一生修佛,原以為可以普渡眾生,最終卻連自己都渡不了。真是可悲可笑。”
曾經怨憎會,令她們姐妹生了嫌隙,淡了情分,成了死對頭。
如今愛別離,她竟然也沒有勇氣去見妹妹一面。妹妹麗卿一生都愛那個負心漢,她所受的苦也從來不比她少。
今晚的晚課,周文卿心思全無。是夜她便將身上的納衣換了便裝,吩咐隨行的王媽明天一早就回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