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緋坐在玉床上,看著自己身上多處紅痕,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妻子下了最猛烈的春藥?還差點陪進去半條命?
洛青荼是怎么來的?從白燼霜去找他再回到西郊,不應該那么快的趕來才對。
不過此時洛青荼正在她身邊安睡,想問也問不了。
她披著洛青荼的外袍下了床,走到一邊,腳尖在地面上有規律的點了幾下,隨著輕微的機括聲,地面竟然緩緩分開,磚石向兩邊移動,露出了一方寬闊的水池。
池底鋪著漢白玉,雕刻了九龍戲水的龍紋,池水清澈,一遇空氣,便飄起一層清透的薄霧,竟然是一處活水溫泉。
慕容緋將外袍放在了一邊,抬腳步入池水中......
纖細的腳踝處有細微的紅腫,應該是她昨夜在河谷的時候扭到的,自己竟然沒有察覺,一碰到溫泉水便是一陣灼燒痛感。
過了一會兒,扣門聲響起,蕭歇站在殿門外,“陛下,您的衣服送來了。”
洛青荼睫羽顫了顫,意識回籠,坐了起來。
不遠處傳來慕容緋的聲音,“去開一下門。”
星迢殿中星光浮動,四下幽寂深邃,沒有白天和黑夜,洛青荼用聽力分辨了一下門在哪里,邊走邊隨手理了一下頭發,打開了門。
耀眼的陽光傾瀉而下,長時間處在黑暗中的眼睛被刺痛,他閉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睜開,看見了蕭歇驚訝的神色,微笑道,“蕭歇姐姐。”
蕭歇思緒飛轉,咽下即將沖破喉嚨的問題,“......陛下呢?”
洛青荼讓開身子,“在里面,你要進來嗎?”
“不了。”蕭歇笑道,“你把這個拿給她吧。”
洛青荼借過她手中拿著的衣物,不等他說話,蕭歇已經逃似的上了石階下的一艘小舟,回頭擺了擺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星迢殿比較特別,是慕容緋的閉關之所,她在這里潛心修煉的時候,是不許外人隨便打擾的。
今日也是慕容緋給她傳音,讓她送來干凈的衣物,她才敢過來的。
這個新出爐的顧涼侯竟然能夠在這里過夜?
蕭歇對慕容緋的心思還是很了解的,先走為妙,就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了。
小舟在澄碧瀲滟的湖面上遠去,湖光山色,湛藍蒼穹,云層團團,幾只水鳥從湖面上俯掠,帶起一串晶瑩的水花,濃郁的天地靈氣化為渺渺清風拂面而來,如此宛如仙境的美景,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
洛青荼站在門口觀賞,不禁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以及建造長陵宮的工匠的奇技。
踏入宗師境之后,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比尋常武者強上數倍,洛青荼能夠感應到,這一處似有什么特殊的風水,日月星辰和山川草木的靈氣匯聚于此處,也就是玄學上講的風水寶地。
而且這種靈氣的匯聚還是因為建筑上的構造,他推測湖底應該也有特殊的建筑。
昨夜來得匆忙,竟沒發現這里的天地靈氣是不需要運轉功法便會自行流入身體。
洛青荼握了握拳,竟然已經突破了,現在他是......二階宗師?
一個帝國的深厚底蘊,是能在人間修一處仙境。
在仙境中修煉,自然是事半功倍。
洛青荼端著衣物走回殿中,慕容緋剛好從水池中走出來。
她換好衣服,隨意地坐在玉床上,洛青荼輕柔地給她擦頭發。
慕容緋道,“你昨天,為何來得那么及時?”
“......我剛好在附近,就趕了過去。”
“就在附近啊。”慕容緋擦掉額發滑落的水珠,“那燼霜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洛青荼手上的動作一頓,“師父你讓白奉主去找我了?”
“嗯。”
洛青荼心中一喜,一股細微的電流從心口流向四肢百骸,嘴角不自覺的瘋狂上揚。
她在身中情毒之后,想到的人是自己,怎么能不高興?
“師父昨天怎么會中了情毒?”
慕容緋道:“是皇后,她想跟我要個孩子。”
洛青荼,“......”
原來她的皇后也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洛青荼一直很好奇,慕容緋是怎么寵幸后宮里的女子的。
慕容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懶散地道,“我寵幸哪個嬪妃,有人替我完成。”
她這樣一說,洛青荼就明白了,黑燈瞎火的,只要替身找的像回事兒,誰能察覺出來?
而且宸帝獨寵璃貴妃,一年中也不會寵幸別的嬪妃幾次,根本不會讓人發現。
只是沒有子嗣這是一個大問題,朝中人應該給她施加了很大壓力。
洛青荼:“那沒有子嗣怎么辦?”
慕容緋漫不經心地道,“要是逼不得已就從外面抱一個唄。”
“不過前朝后宮牽連甚多,一個皇子更關系到朝中局勢,還是不要了吧。”
“嗯。”洛青荼雙臂撐在玉床上,將慕容緋罩在懷中,在她側臉上輕輕啄了一下,“師父是我一個人的。”
慕容緋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子,“行行行。”
洛青荼喜不自勝,捧著她的臉又狠狠親了幾下。
二人嬉鬧了一會兒,慕容緋轉過身子,正視他道,“有件事我必需要告訴你。”
“嗯?什么事?”
慕容緋緩聲道,“我身體里有冰魂蠱你是知道的,冰魂蠱改變了我的體質,極寒的身體,是不能懷孕的。”
洛青荼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不能懷孕就不能懷孕,哪有皇帝親自懷孕生子的。”
“你們洛家不是指望你延續香火么。”
她一個人無所謂,但是洛青荼身后有一個洛家。
北疆將門世家的根系,不是兵符的轉接給她就行的,她的情況比較特別,因為有老鎮國公的協助,她才能調動洛家軍。
洛家軍只認鳳鳴槍,而真正的鳳鳴槍,只有洛家人的血才能啟用。
因此,洛家不能無后。
洛青荼揉了揉慕容緋的頭,“師父聽過一夫一妻制嗎?”
“沒有。”
洛青荼道:“一夫一妻制就是,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而不能有三妻四妾,一生只動一次心,一生一世一雙人。”
三妻四妾的宸帝陛下抬起不解的小腦瓜,“三妻四妾不好嗎?”
洛青荼,“你愿意和別人共侍一夫?”
慕容緋勾了勾嘴角,“我愿意別人共同侍奉我。”
洛青荼,“……不行,你只能被我一個人侍奉!”
慕容緋偏了偏頭,丹鳳眸一彎,笑出一點不羈匪氣,“為、什、么?”
洛青荼據理嚴辭,“因為師父剛才答應我了,只是我一個人的。”
慕容緋樂不可支,“好,只讓你一個人侍奉。”
“拉鉤。”洛青荼驕傲地伸出小拇指。
“幼不幼稚。”慕容緋一邊笑他,一邊伸出小拇指,和他緊緊相勾。
好像很多年以前,也有這樣的一幕,小小少年纏著鳳銀,“不行不行,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
鳳銀無奈地笑她不講理,卻伸出手道,“好,我們拉鉤。”
洛青荼勾著她冰冷纖細的小拇指,認真地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
慕容緋抬頭,“是什么?”
洛青荼自然而然地道,“小破狗。”
慕容緋頓了一下,心中某個角落像是有什么東西落了地,開始生根發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少年指著街邊一條正在啃骨頭的臟兮兮的小狗興奮地道,“誰是小破狗!”
這是她對鳳銀說過的話,不知道戳中了鳳銀哪根神經,笑得前仰后合,后來她才想明白,當時他們剛從莊家地中鉆出來,渾身又是蜘蛛網又是泥土草葉的,和街邊的臟兮兮的小破狗一般無二。
她以前只是覺得洛青荼和鳳銀很像,無關乎外貌和性格,說不出來的哪里像,就是感覺很熟悉,她以為只是湊巧,可是這時卻覺得,他就是鳳銀,是那個永遠將她護在身后,護著她的天真和囂張,無畏和瀟灑的鳳銀。
洛青荼喚道,“師父,怎么了?”
慕容緋回過神來,淺笑道,“沒事兒。”
洛青荼道,“師父,不管你怎么想,即便此生不能與你結發成親,我也只認你一個人為妻。”
“我不會娶別的女人,更不會讓別的什么亂七八槽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所以師父,如果你不能懷孕生子,那么就算洛家絕后也沒關系。”
年輕人淺棕色的眼眸認真又深情,瀲滟的眼波中,只有眼前的一個人。
眼里,心里,只有這一個人。
換做尋常女子,被這樣一個絕美又深情的人如此告白,必然早早淪陷其中,無法自拔,恨不得連命都給他。
慕容緋卻怕洛家真絕后了,老鎮國公掀了自己的棺材板從地里蹦出來掐死她。
長相廝守,白頭至老,于他們而言,只是一個美好祈愿而已,古來爭權奪利的人有幾人能夠活到致仕還鄉?
更何況是君與侯?
這些道理慕容緋都清楚,她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可以呢?
她能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為大秦山河與百姓掙出一座安康盛世,是不是就可以帶著她的小徒弟解甲歸田,平平淡淡的于一城終老。
慕容緋撐著臉想了想,故意逗他,“你們家要是絕后了,你爺爺從棺材里爬出來找我算賬怎么辦?”
“……”,洛青荼摸了摸她的頭,“那你讓他來找我,我是不孝子孫,跟你沒有關系。”
慕容緋捧著他的臉在嘴角親了一下,“不行,我舍不得,他太兇了。”
老鎮國公洛桀,那真真兒是個梟雄,傳言中兇殘嗜血能令小兒止啼,治兵嚴苛,軍法至上,即便卸甲多年回歸,也令整個洛家軍營聞風喪膽,桀驁不馴如少年慕容緋,也是在他手中被折磨得老實起來。
洛青荼從來沒見過傳聞中生吃人肉的老鎮國公,卻聽過無數關于他的傳聞,聽她這樣一說,不免有些心疼道,便道,“放心,他不會來找你的。”
當年洛承風用九千條人命,接慕容緋回中原,那時慕容緋還沉浸在鳳銀離去,以及九千人舍身護她的慘烈的悲痛中,行尸走肉一般誰也不理,不吃也不喝,驕傲熱烈的少年失去了眼里的光。
是洛桀將她拽了出來,不是什么溫言細語,而是狠狠的一巴掌和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他的話慕容緋大都不記得了,只一句“你這樣對得起那些為你而死的人嗎?”刻骨銘心。
她的命不值錢,她死不足惜,可是無數人為了她搭進了自己的性命,她可以沒有心,但是她不能對不起這些人,這句話支撐著她走過了無數次生死險關,血與火的磨礪,最終才成就了驚天一帝。
慕容緋笑笑,“沒事,我現在又不怕他了。”
洛桀給她立下的要求她全部超額完成了,北疆太平無事,西域通商,南疆毗鄰揚州,繁華可比盛京,她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大秦帝國,再也不用怕他了。
只是那位老人,再也看不到了。
慕容緋摩挲著洛青荼虎口的薄繭,“練劍挺苦的吧,以前都沒有的。”
曾經的洛青荼養尊處優,手心和貴族女子一樣嬌嫩柔軟,三年歷練歸來,即便是冰肌玉骨,虎口和指骨皮膚都已經磨出了一層薄繭,軟硬適中,略有棱角,手感極為舒適。
洛青荼攤開她的手,“師父手上不是也有?”
慕容緋手上的繭并不是握劍人常有的虎口和指骨上,她整個手心都是繭,很薄,很硬,配上冰冷的體溫,像一塊永遠暖不化的冰。
并且手心中還有從橫交錯的疤痕,經年累月藏在薄繭之下,是“腐草生螢”抹不去的英勇戰績,代表著這個人的驍勇歷史。
腐草生螢是神農谷特制的一種藥膏,能夠祛除任何疤痕,回歸到原始的肌膚。
洛青荼回盛京前,就曾找到柊樾,請他幫忙祛除自己的滿身傷疤,他用的就是腐草生螢這個藥膏,只不過這種藥膏并不能祛除身上的繭,只能讓繭變得薄一些。
慕容緋身上也沒有傷疤,洛青荼估計北堂清也給她用過類似的藥膏。
慕容緋道,“你現在已經封爵了,阿璃他們想讓你去東大營,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