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是。”慕容緋想了想,應該怎么解釋,“她的身體里,好像有兩個靈魂,一個知道一切,天真爛漫,卻不知道怎么用武功,另一個則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但是心智不全,所以即便她已經是可以橫行江湖的一流巔峰,她哥也不放心她離開盛京去外面闖蕩。”
“這樣啊。”洛青荼表示理解,雙重人格的人比正常人多出更多的可能性,換做誰都不會放心的。
老管家出來開門,“少爺您回來了呀。”
“趙爺爺。”
“這位小哥是?”老管家注意到了洛青荼身邊的慕容緋,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眼熟,便向洛青荼疑惑地問道。
洛青荼解釋道,“是我的朋友,叫容涼。”
今天慕容緋是男子裝扮,可不能說是他的妻子了,不過就算她是女子模樣,洛青荼也不敢對著長輩冒認妻子。
老管家笑起來十分慈祥,“你好你好,快進來。”
慕容緋點頭一笑,這位老管家曾經是老鎮國洛桀公身邊的親衛,跟隨他出生入死,忠肝義膽。
而洛桀教慕容緋兵法,傳她洛家鳳鳴槍和虎符,是她的恩師,因此慕容緋心中對洛桀以及他身邊這些老將們都是十分尊敬的。
兩人走進了府中,老管家還想關門,慕容緋道,“前輩,這門,今日就大開吧。”
老管家頓了一下,笑道,“好。”
鎮國公府大門自洛承林離開盛京去江南溫養身子,和洛青荼出門歷練之后,就一直關閉著,畢竟主人都不在,也沒有客人往來,這門開著也沒用,世人都當鎮國公府已經衰落了。
可是如今洛青荼回來了,少年長成,重新將破敗的府邸重修了一番,闔府上下煥然一新,敞開大門,便是向世人宣告,少主回家,鎮國公府的榮耀也將重新開啟。
老管家一輩子都給了鎮國公府,自然不愿看著這個府邸跟著他一起走向暮年,若能榮耀重現,也是死而無憾了。
洛青荼和慕容緋進了宅子,回廊上傳來打鬧的聲音,一個侍女和一個小廝,正是繡桐和小丁。
“少爺!”
繡桐看見洛青荼,連忙笑嘻嘻地跑過來,“少爺你終于回府了,好久都沒看見你了,我和梧姐姐以后都留在府里嗎?!”
這三年,織梧和繡桐都去了風啼商行在盛京的其他產業里面幫忙,在別處工作,哪里能有在大宅院里面伺候少爺清閑舒服?
洛青荼點點頭,“嗯,不走了,把小乙和小丙也調回來吧。”
這座府邸也就幾個上了歲數的人,家將們也都跟著去保護洛承風了,畢竟洛青荼現在也不需要了,因此這偌大的府邸實在是清冷了些,多幾個丫鬟和小廝也熱鬧些。”
“好嘞!”小丁興奮地道。
本來洛青荼身邊有甲乙丙丁四大小廝,小甲當年跟著他在朱雀街上被夜笙宮的人殺了,小乙和小丙一個在躍金樓里當龜公,一個在躍金樓里當大廚,各得其樂,不過自然都沒有跟在少爺身邊好,跟著少爺,滿城的風月場所都逛了個遍,多好啊。
小丁仿佛看見了自己以前的快活日子。
繡桐的目光落在慕容緋身上,臉頰微紅,移開了目光,“這位公子是……”
“她叫容涼,是我朋友。”洛青荼道。
“容公子好。”繡桐和小丁躬身行禮道。
“嗯。”慕容緋輕聲應了下。
洛青荼道,“我先帶她回斂玉樓了,你們繼續。”
繡桐一直目送他們二人離開,小丁在她眼前狠狠一拍掌,“人都走遠了還看!”
繡桐被嚇了一跳,“臭小丁!”說著,抬腳踢了他一腳。
小丁依舊嬉皮笑臉,“那個容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氣息比咱們少爺還深不可測,你死了心吧,給人家做妾人家都不會要的!”
“臭小丁你的嘴巴是用來裝屎的吧!”繡桐氣惱地追著小丁打起來,兩人又恢復了最開始在長廊上打鬧的樣子。
……
鏡月林,孟桁澤盤膝坐在秋千上,百無聊賴,幾只小白鳥在樹枝上嘰嘰喳喳,顯得他更頹廢了。
妖夜啼去執行任務了,最近不安分的勢力特別多,白燼霜和秦帝八劍也都被派出去了。
北堂清在給那個唐門少主研制解藥,一直待在書房中翻藥經,或者帶著幾個醫女熬藥試藥,影堂堂主的位置都由孟桁澤代理,不過幾位副堂主就能把事情處理好送進皇宮,也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能跟他拌嘴瘋鬧的人都不在,他就顯得格外無聊。
林中傳來少女輕快的歌聲,“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嘴里哼唱著楊柳居最新出的詞曲《點絳唇》,孟桁澤好奇的看過去,一個羅裙少女提著籃子蹦跳著走了過來,“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孟桁澤噗嗤一聲笑了,這首詞曲竟然和現在的場景有些相似。
少女停下腳步,略帶慍色看了過來,“忒!你笑什么?”
孟桁澤撐著臉笑,“和羞走,倚門回首,可惜這里沒有青梅,只有桃花。”
他長得周正,和洛青荼雌雄莫辨的瑰麗不同,他的俊美更為硬朗,皺眉的時候帶著一點兇相,笑的時候又很清朗,這樣的外表和傳統的文弱小倌不一樣,正因為別具一格,他才能穩坐躍金樓頭牌多年。
他一笑,灼灼桃花都成了映襯。
唐欽眨了兩下大眼睛,慍氣不自覺地散了,“你是誰啊?”
孟桁澤輕輕搖了兩下秋千,“我叫孟桁澤,你叫什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唐欽歪著腦袋扮了個鬼臉,繼續往前走。
孟桁澤好不容易遇見個有意思的人,從秋千上蹦了下來,兩三步追上她,“你籃子里是什么?”
唐欽連忙捂住籃子,“不給你看。”
孟桁澤已經瞥見了,“嘁,我當是什么寶貝呢,原來是蘑菇呀,自己摘的?”
唐欽瞪了他一眼,驕傲地道,“這可不是普通的蘑菇。”“這是……毒蘑菇?”
秦嶺夏季的雨水過后,的確會長出鮮嫩的蘑菇,躍金樓還有好幾種以為蘑菇為原料的菜肴,不過這少女籃子里面這些,五顏六色樣子古怪,一看就是毒蘑菇。
“對啊!”唐欽點點頭,“專門毒你的!”
“嘖,一個小姑娘這么兇,小心惡有惡報,報應到你兄長身上,二清配不出來解藥救不了他,看你還怎么囂張。”孟桁澤太無聊了,故意欺負這個小姑娘逗悶子,他知道唐門來了一對兄妹,兄長還在病床上茍延殘喘,那么這個人應該就是妹妹了。
“關你什么事啊討厭鬼!”唐欽抬腳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同時一掌攻向孟桁澤腰腹間。
“啊!”孟桁澤腳上吃痛,反應卻依舊迅速,握住看少女纖細的手腕。
唐欽皮笑嘻嘻地揚起嘴角,掌心暗藏的一根牛毛針射入孟桁澤腰間,“你別說話了。”
孟桁澤只覺得腰側像是被蚊子叮了那么一下,接著以那一點開始擴散,整個腰腹都開始酸痛。
唐欽輕松掙開孟桁澤鉗著她手腕的大掌,得意地道,“讓你欺負我,哼,自己在這里待著吧。”說著,擺了擺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孟桁澤捂著腰半蹲在地上,酥麻酸痛感已經遍布全身,額頭被折磨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勾了勾嘴角,“嘖,不愧是蜀中唐門,暗器真是了不起。”
一道黑影從高大的桃花樹頂落下,“堂主,需要幫你拿解藥么?”
“不用。”孟桁澤靠著樹坐下,吃力的擺了擺手,按照暗衛的作風,這個‘拿’肯定是拿著刀逼迫她拿出解藥,“你去幫我把空青找來吧。”
“是。”暗衛抱拳行禮,接著化為一陣風,消失在了林中。
不一會兒,空青來了,懷里還抱著藥杵和藥罐,看著樹根底下模樣痛苦的年輕人,“你這是中了合歡散了?”
孟桁澤吃力地瞪了他一眼,“去你的合歡散……那個唐門的臭丫頭不知道用的什么東西,我要難受死了……”
渾身酸痛無力,處處宛如針扎一般,浪潮起伏,一陣陣的不斷刺激經脈。
空青放下藥罐,捏著他的手腕診了診脈象,又讓他張嘴看了看舌苔,飛快的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手掌覆在了他腰間,運轉內力,吸出了一根細微的銀針。
銀針一出,孟桁澤便卸了一口氣,全身都輕松了,只是酸痛感依舊存在。
空青捻著那根銀針瞧了瞧,“不是什么奇毒,在一種蜘蛛上提取的毒,能麻痹經脈和肌肉,泡個熱水澡就好了。”
“臭丫頭……”孟桁澤撐著樹干站了起來,“看老子怎么修理她。”
“走吧,我帶你去泉林。”空青一手抱起藥罐,一手攙扶起孟桁澤。
孟桁澤靠著空青往前走,“給那個什么唐門少主的解藥配出來了嗎?”
“還沒有,不過應該是快了,師父正在調試新的藥方。”
孟桁澤憤憤地道,“趕緊配好,讓那對兄妹滾蛋,嘶……”
空青向來不茍言笑的面容上帶了一絲笑意,“你是覺得他們占據了師父太多時間了吧。”
北堂清屬于隨心自在的那種人,但是她要是認真起來,那可真就是頭懸梁錐刺股雷打不動的全身心投入。
孟桁澤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神色,兇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說什么,跟二清有什么關系,我跟二清就是普通朋友,別誤會哈。”
空青淡定如初,“我也沒說你跟師父不是普通朋友啊。”
孟桁澤噎住了,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這不是欲蓋彌彰么。
泉林很快就到了。
鏡月林也有溫泉,不是一處,而是一片,好多個純天然的水池,泉眼們都是由高大的桃花樹遮擋開,即便是多個人在洗,彼此也看不到什么。
空青將孟桁澤送來這里,“要泡滿一個時辰,毒素由體內蒸發出來就可以了。”
“好。”孟桁澤褪掉衣衫步入水池中,池水淹沒過他結實的胸膛。
“那我先回去了。”空青抱著藥罐,邊走邊搗藥地離開了。
溫熱的泉水表面輕微的翻涌,蒸騰出層層霧氣,泉水的溫度刺激著皮膚,舒適感從神經末梢開始蔓延,孟桁澤被毒素折磨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竟然產生了幾分醉意。
他靠著石壁愜意的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林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孟桁澤驚醒,本以為只是路過,遂沒有出聲,誰知接下來就聽見了泉水對面傳來了細微的入水聲!
這個泉眼約有四丈寬,白色的水汽蒸騰,霧氣散不開,導致兩邊根本看不清對面。
孟桁澤很清楚,鏡月堂中是有泉室的,堂中女子都會在那里洗澡,而這個泉林,基本都是男子會過來,可是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聽見的腳步聲,大概率是女子的!
他沒有慕容緋和洛青荼那樣的聽力,不能憑借呼吸分辨人,現在不知道對面是誰很尷尬,知道是誰更尷尬!
孟桁澤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動也不動,連呼吸都壓得極低,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自己被人當成偷窺洗澡的變態,一旦被發現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萬一對面是白燼霜那種殺人如麻的殺手,那就不用等自己辯解就慘死在劍下了。
想到這里,孟桁澤額頭出了一層薄汗,默默祈求對面的人洗完趕緊走,反正他不著急。
孟桁澤仔細地聽著對面的水聲……警惕地防備著。
可他到底是個正常男人,不一會兒腦海中不禁出現了一幅女子洗浴的畫面,玲瓏的身段,晶瑩的水珠從凝脂細嫩皮膚上面滑落,在水汽的籠罩下又仙又欲……
想著想著,他警惕的精神便松懈下來,一時間竟然忘了現在的情況,舒服地往身后光滑的石壁上一靠。
石壁上帶著一絲涼意,和皮膚甫一觸碰,孟桁澤一個激靈,糟了!
“什么人!”
女子一聲厲喝,幾枚銀針已經激射了過來。
孟桁澤第一反應是逃,但是要逃可不就是做賊心虛了么,他往水里縮了縮,聽見那聲音身子一僵,銀針擦著他臉側堪堪飛過,不巧的是,有一根射進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