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飯下來, 公務時佳間占比都不超過百分之十。
因為裴言帶來的是兩個非常簡單的小甜點，幾乎隨處可見, 晚宴所在的餐廳菜譜里說不定就有。
所以路唯對裴言非要找自己這點提出了質疑。
裴言理直氣壯：“我覺得你能讓它們變得更好吃。”
路唯：“……”她竟無言以對。
“改良點心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完成的。”路唯無奈。
“只要是你做的就可以。”裴言并不在意這些, “不一定非要改良。”
說來也是，他晚宴的主旨又不是吃, 甜點不過是個錦上添花的東西，即便沒有, 也影響不了那個晚宴的實質。
至于為什么非要她做---
路唯決定回避這個問題, 不糾結了。
飯間，裴言時不時會和路唯說兩句。也不知是他夠了解路唯, 還是他性格上原本就和路唯比較搭, 整頓飯下來的問話時機和方式就沒有讓路唯不舒服的。
“吃飽了？”近尾聲時, 看著路唯逐漸慢下來的動作, 裴言問。
“嗯。”路唯點點頭，摸了摸漲漲的肚子，“有點多了。”
這么一桌菜絕對不是兩個人的分量, 路唯十分懷疑對方是不是把整個餐廳她喜歡吃的菜都點下來了。
“不多，”裴言看著她摸肚子的動作，搖搖頭，“剛好。”
對著面前佳幾乎沒有被吃掉超過半盤的一桌菜, 路唯一點也不同意裴言的說法。
但裴言有裴言的打算。
身體變弱, 精神變差的時候，胃口通常也很差。他只點那么一兩個菜，路唯很大可能動動筷子就結束這頓飯了, 但他點得夠多，路唯本著好奇心也會夾來嘗嘗，她從以前開始就挺喜歡吃，何況一桌全是她喜歡的，賣相也都不錯。
“我打包一些回去吧，可以當晚飯，”即便不贊同裴言的說法，路唯也不打算辯駁，想了想道，“省得浪費太多。”
“嗯。”裴言點頭，沒有異議，讓路唯挑了她喜歡的菜，然后把剩下的也打包了。
路唯還從沒見過裴言這么接地氣的時候，好奇地看了看他。
裴言沒解釋，路唯也沒多問。
結賬時，路唯搶著要刷卡，手忙腳亂地掏錢包，裴言跟在她后面，看著小姑娘著急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松了拿卡的手。
“一共678.9。”聽到報數，把卡遞給收銀員，路唯這才松了口氣，感覺到心里的人情債松了些，終于有空回頭探探“敵情”。
這一回頭，剛剛好就撞上了裴言帶笑的眼睛。
路唯被他看得心尖一動，下意識要扭頭時，就見裴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額角處，接著很自然地伸出手，“好了？”
語氣中不乏疼惜，帶著溫度的大手在傷疤周圍輕碰，像有什么東西撫過心臟一般。
路唯的腦袋下意識一縮。
“……嗯。”半晌應聲。
他說的是那天被金屬劃破的傷口，昨天她還戴著紗布，今天已經摘下了，只剩一個很小很小的疤，不仔細盯著看幾乎看不出來。
“還疼么？”
那雙手力度輕柔，讓人不自覺沉淪，路唯低著頭，好半天才悄聲回了句，“不疼了。”
“嗯。”裴言順其自然地摸了摸路唯腦袋，路唯頓了頓，手微微收緊。
“小姐，您的卡。”收銀員的聲音入耳邊。
路唯倉促回神，就見那收銀員在沖她笑。
路唯一愣，左右看了看，發現對她笑的不光收銀員，周遭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她和裴言，眼神很是曖昧。
見狀，后知后覺的路唯腦后一陣酥麻，臉微微泛紅。
她想起了以前戀愛的時候。
裴言長得好看，且氣質好，特別容易遭人關注，同校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常和路唯打聽。
剛開始的時候路唯很害羞，連裴言是她男朋友都不好意思說，等裴言的時候被同校女生追問，支支吾吾半佳天沒說出話來。
后來裴言到了，她也是一個人在前面走得很快，想出了校園再和裴言說話。
可走了沒多久，就發現裴言沒跟在她身側，停下來回頭，見裴言遠遠地停在他們剛剛碰面的地方，路唯一臉困惑。
當時那幾個女生還在，但裴言不走，路唯也不好意思大聲喊，便小跑回裴言身邊，小心地問他怎么了。
路唯至今還記得，那會兒也是秋天，跑回去的她被裴言一把握住了手，十指相扣地拉著走。
她愣了愣，聽見背后有女孩子“臥槽”一聲，才爆紅著臉跟在裴言身后。
通往校外的那條路很長，路唯跟在裴言身后，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當時以為可以一輩子的。
一晃兩年過去了啊。
路唯推開餐廳門，嗅著又一年東城的秋風，心里暗暗感慨道。
感慨還沒完，腳下就被餐廳的門檻絆地一個踉蹌。
一只手橫出來拉住了她。
路唯連忙站穩，“謝謝。”
身后的裴言看了看她，那雙眼睛很深，讓路唯在剎那間以為他剛剛也想到了過去。
所有念頭不過在一瞬之間，見他手上拎著剛剛從服務員那接來的兩袋打包盒，路唯連忙去拿，卻被裴言避過。
“我送你回去。”他說。
路唯搖頭，“不用了，就兩步路。”
“有點重。”裴言說著，將其中一袋落在路唯的手上，讓她嘗試著感受了一下。
指尖相觸，路唯觸電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就送到樓下，好不好？”裴言哄她。
“……好。”路唯低頭應聲。
裴言于是走在了前面。
風在耳邊卷起，路唯抬起頭來，恍惚間又回到了那一年秋天。
周圍好像什么都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
裴言說送到樓下就送到樓下，收到路唯的到家微信便開車走了。
出去兩個路口，等紅綠燈時順手從口袋里抽出了根煙，正要點著，驀地想起了剛剛路唯跟在他身后的樣子，捏著煙點了點，又放了回去。
他記得路唯不喜歡煙味。
綠燈亮起，車一路向前開。
二十分鐘后，裴言市中心公寓。
唐澤對著一桌子的外賣痛哭流涕，“老裴你從來沒對我這么好過，還特地給我打包吃的，你說吧，你要我干什么，我能為你上刀山下火海---”
“拿著你的行李出去就行。”
“嗝。”唐澤眨了眨眼睛，一秒切換，“言哥哥，有話好好說嘛，人家家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閉嘴。”
唐澤立馬閉嘴，埋進打包盒里一頓狂吃。
“你媽昨天給我打電佳話了。”裴言看了看手表，他下午還有個會要開，“你什么時候回去？”
“這輩子不回了。”唐澤冷哼。
裴言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不回去你住哪？”
唐澤觍著臉笑：“這不是有你嘛，咱兩誰跟誰啊，反正都單著，湊合湊合也挺好---”
“誰說我單著？”裴言皺眉。
唐澤頓了頓，然后一蹦三尺高，“小老板有信了？”
裴言不理他，“我晚上回來，你消失，鑰匙放桌上。”
唐澤立馬哭喪著臉，“言哥哥---”
“或者給我個正當理由。”
唐澤：“……”
他在裴言家住了好長時間了，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按照往常裴言肯定一早把他轟出去了，只是這陣子裴言不知在忙什么，回家了也端著手機，目光都沒在他身上多放過，只偶爾被他惹煩了兇兩句。
也就是兇，沒趕人。
唐澤就這么茍且了好幾天。
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看著裴言又冷漠又不耐煩的臉，唐澤嚶嚶嚶了兩聲，“我媽給我訂了個婚。”
“這都什么年代了，他們還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根本不問我喜不喜歡。”唐澤委屈巴巴的。
裴言斜了他一眼。
唐家有點復雜，唐莉走醫，唐澤喜歡畫畫，被唐父按著學了商，裴言在唐父嘴里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在裴言記憶里，唐家本來是挺和諧的，生意一直想往國外走，所以才把唐澤一早就丟去國外。
而唐澤這會兒之所以會被唐母緊急召回，是因為他爸那冒出了個私生子。
相比唐澤，唐父明顯更看好私生子的業務能力，所以近日唐母在家每天像熱鍋上的螞蟻。
加上唐氏最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為了穩住唐氏也穩住唐澤，這個訂婚，看來就是唐母想出的對策。
裴言盯著唐澤看了會，沒什么想說的，從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套鑰匙，往桌上一丟。
“地址一會發給你，晚上消失。”
唐澤叭叭叭地吐槽裴言晚上是不是要帶小媳婦回家，這么匆匆忙忙趕他，被后者一個冷眼瞪閉了嘴。
·
喬醫生給路唯檢查完，結果挺好，和她聊了一會，便讓人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佳喬醫生送路唯到車站，路唯想起了白天時她說的話，問，“喬醫生。”
“嗯？”
“我想去看看我奶奶。”
喬醫生頓住，看了眼她的表情，“墓地？”
“是啊。”路唯頓住，笑笑，“墓地。”
“那就去。”見她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喬醫生點頭，“但最好找個人陪你。”
路唯：“自己不能去嗎？”
“墓地偏遠，”喬醫生說，“找個人陪你比較好，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安排時間。”
“不用，那樣太麻煩你了。”路唯遲疑了一會，轉頭見車到，沖喬醫生揮揮手，上了車。
這班車回家要四十分鐘，路唯坐上去之后想了很久，正要給柳妍妍發信息時，微信上裴言的聊天框便彈了起來。
“新加的兩個甜點能做嗎？”
路唯頓住，這才想起那兩個存在感低落的甜點。
“能，但是改良可能來不及了，得等我今晚回去試試。”
路唯回復之后，那邊停頓了一會，才道，“好，改良不了也沒關系。”
路唯回了個“嗯嗯”過去。
被裴言一提醒，路唯就沒再忘了，回家的路上和劉慧確定了一下明天晚宴的事宜，到家就開始著手做那兩個甜點。
她提前寫了很多種改良配方在本子上，還翻了不少以前的記錄，正準備開做時，發現她的一個烤箱壞了。
路唯：“……”
她配方、材料，全都準備好了，這種時候烤箱掉鏈子？
路唯看了看鐘，才五點多，于是掏出保修卡開始打電話，這套房子才裝修不久，所有東西都沒過一年，還在保修期內。
然而可惜的是，和電佳話那頭的客服交涉了很久，都沒能把烤箱弄好。
“還不行嗎？”這已經是對方提出的第n條建議了。
“不行。”路唯看著烤箱，有些失望。
“好吧，”客服也放棄了，“那我這邊給您聯絡一下保修師父，看看您明天什么時候方便呢？”
明天？
“可以今天嗎？”路唯說，“挺著急的，今晚就想用，您看看有保修師父方便今天上門嗎？沒有也沒關系---”
對方核對了很久，對路唯抱歉地表示今天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保修師父的工作都排滿了，倒是有一個接加急單的，但要等到八點多。
八點多也不算太晚，這兩天作息全亂的路唯無所謂晚睡，可她一個人住，晚上八點多來維修師傅……
這方面路唯還是很膽小的，思來想去，最終拒絕了，和客服約了其他時間。
一邊糾結要不要回家用家里的烤箱，一邊給裴言發了個消息，表示自己的烤箱壞了，今晚的計劃可能有變，提前報個備。
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是一張烤箱圖。
“這款？”
路唯看了眼，“嗯。”
就是這款，只是顏色不一樣，她的是白色，裴言發來的是黑色的。
“我家有。”
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