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M國奔喪
三個黑衣人帶著我們站在天井外,另一黑衣人上前叩了叩緊閉著的大門。
然后,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身穿護士服的女子往外探頭。
看到我們這一行人,竟然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然后把門打得打開,跟我們頷首打招呼。
我們跟在她后面進了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很寬敞,里面的擺設風格全是上個世紀的中式風格,房內家什打掃得很干凈,有種古樸的味道。
一名清瘦老人躺在一張雕花紅木大床上,呼吸清淺,似乎睡著了。
奶奶抑制不住,激動地撲到床邊,顫抖地喊道,“清揚……”
我們跟著齊刷刷地跪在了床邊。
老人眼簾動了動,然后睜開了眼睛。
他有片刻的茫然,眼珠子動了動,那女護士上前,用M國話提醒他,“喬先生,您的家人來了。”
老人身形微微一震,然后緩慢地轉過臉來。
和公公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不過這張臉更加的蒼老和瘦削,蒼白中透著一股死氣。公公激動地喊了聲,“父親……”語帶哽咽,并膝行向前。
老人有半刻的怔愣。
“你是……明凱?”不是很確定的語氣。
“是的,父親。大哥和二哥他們……”
“我明白……”爺爺虛弱地搖搖手。
奶奶哭著也喊了聲清揚。
老人顫巍巍地抬起一只皮包骨的手,撫上了奶奶的臉,深情地喃喃道,“安捷……你老了。”聲音蒼老而悲傷。
我因老人這一句話而瞬間就淚崩了。
一對相親相愛的夫妻,卻因殘酷的現實而分開了幾十年。多年以后,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去,等到生命的最后這一刻,那些令人難忘的甜蜜過往突然如潮水般涌來,怎不令人肝腸寸斷?
奶奶奔潰一般哭倒在爺爺病床前,我們勸也勸不住,我干脆陪著她一起哭。
公公哽咽道,“父親……孩兒不孝,多年來未能侍奉您左右。”
爺爺卻恍若未聞,顫抖的手在奶奶的頭頂摩挲著,緩緩道,“丫頭呀……傻丫頭……”聲音充滿了夢幻,如墜入了夢中。
一看就知道,爺爺他神志不清了。
喬莫紅著眼對奶奶道,“奶奶,爺爺應該還有話要和我們說,您冷靜一點,好好跟他聊聊,好嗎?”
奶奶只是搖頭,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哽咽道,“奶奶,爺爺容易累,您先別哭了,跟他說說話……”
我話還沒說完,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用M國話大聲問,“都來了嗎?”
我們朝來人看了過去,竟然是奇瑞。
旁邊那護士尊稱了一聲,“譚先生。”
奇瑞朝她點點頭,下巴朝爺爺揚了揚,“剛才醫生怎么說?”
“說……說……”那女護士眼神躲閃著,結結巴巴也沒說個結果。
“罷了,我晚一點給電話保爾。”奇瑞揮了揮手,女護士退下。
他這才朝爺爺走近,直接無視我們。
“爸爸,我回來了。”他握住了爺爺的一只手,語調很溫柔,眼眸里滿滿都是孺慕之情。
他這一聲稱呼,直接把我們嚇住了。
爺爺什么時候又生了一個兒子?
爺爺緩緩睜開了眼,待看清是奇瑞,他渾濁的雙眼中煥發出一絲光彩來。他的手朝著我們微微揚了揚,斷斷續續地道,“奇瑞……你母親……大哥……”
奶奶瞪圓了雙眼,忘了哭泣。
奇瑞朝著奶奶緩緩跪倒,“媽媽,我是喬爸爸的養子,我名叫‘譚奇瑞’,請受兒子一拜。”原來只是養子。
我們齊齊松了口氣。
奶奶自己都跪得手腳發軟,她想先站起,再扶奇瑞起來,偏偏她努力了幾次,都站不起來。我忙上前攙起她。
奶奶忽然奇怪地道,“那你怎么姓譚?”
“爸爸在這邊的名字叫譚守禮。”
逃亡到這邊,只有隱姓埋名才可以生存下去。奶奶了然地點點頭。
奇瑞又和公公、喬遇他們一一見過。
待面對我時,奇瑞嘴角一抽,嗤笑道,“你好,傻妞。”
我訕訕低頭,喃喃地叫了聲,“小叔。”
奇瑞又是嘴角一抽,正要教訓我幾句,卻聽見爺爺在說,“孫媳婦?”雙手無意識地伸在半空中,胡亂地抓著。
我忙上前,握住他的雙手。
那冰涼的雞爪一般的觸感,差點讓我打了個寒顫。
“陳晨?”爺爺吃力地吐出了兩個字。
“嗯,是我,爺爺。”我忙點頭。
爺爺顫巍巍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紙,遞給奇瑞。
然后對我說,“我要說的……都在這張紙里……希望你……聽話,我會讓明凱,明凱補償你的。”
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但是意思我卻很明白了,跟我原來猜想的差不多。
我直覺得掌心里的這只手像塊冰,直把我的血液我的心臟都要凍結。
我無力承受,緩緩放開他的手。
他卻突然抽搐了幾下,奇瑞慌亂地高喊,“瑪麗,把醫生叫過來!快!”
爺爺卻突然發出很清晰的兩個字,“不用。”
然后,緩緩轉過臉來看著我們,眼眸里竟然多了幾分神采。臉上的神情有一絲溫柔、半分愧疚與不舍。
“安捷……”他再次朝奶奶伸出了手。
大家都明白,爺爺這是回光返照了。
便默默地退出,將空間留給這對苦命的鴛鴦。
奇瑞帶著我們來了正廳。
那個女護士給我們奉上了茶。
“我半歲時,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恰巧爸爸經過。他動了惻隱之心,收養了我。”奇瑞緩緩說道,“爸爸很有能力,從當初的一無所有,慢慢的打拼出一份不小的事業。爸爸很疼愛我,他大部分的錢都用來栽培我。可以這么說,只要我想要的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給我弄來。”
我們都靜靜聽著,沒有人出聲來打斷他。
“爸爸很念舊,他十年前就買了這座中式老宅,說以后會在這兒老死。”奇瑞情緒很低落,說話有點顛三倒四。
“不過,爸爸始終有很深心結,他為一輩子不能回故鄉而充滿了遺憾,對故鄉的妻子和兒子每時每刻都在思念。”
我在想,僅僅只是思念,而沒有絲毫的愧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