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平一在這件事情上反而很堅持：“不用，張先生，你或許忘了。雖然小易一直都是七八歲的樣子，但經(jīng)過了十年，他現(xiàn)在按照正常的年紀來算也已經(jīng)有十八歲了。”

“十八歲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他有權(quán)利自己決定自己的去留。”

慕平一這才將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如果小易決定多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來，看一看自己想一直看的風(fēng)景，我想求張先生滿足他這個愿望。”

“我能感受到將我們束縛在這個房子的力量已經(jīng)消失了，小易現(xiàn)在可以離開這個房子，并不會耽擱張先生的居住。”

“我會在臨走前囑托小易不要去在外面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希望張先生能夠多費心，關(guān)注寫小易。”慕平一誠懇地說著。

張子濤則注意到慕平一話里面不一樣的意思：“你是說你不打算陪著他？”

“我已經(jīng)活夠了。”慕平一疲憊地說：“這一輩子我自認為過得波瀾壯闊，連死亡都顯得那么的……慘烈。所以我沒有繼續(xù)留在這里的理由了。在這里的十年我不止一次想要解脫，都是看在小易的份上堅持了下來。”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能威脅到小易的東西了，我已經(jīng)在這個家里將他保護得很完全，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他自己走了。我尊重他所有的選擇。”慕平一安靜地說著，“但是我確實必須要到了離開的時候。”

張子濤點點頭，他不知道慕安易會做什么選擇，但隱隱的，張子濤有一個猜測。

這父子倆其實某種程度上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點可能連慕平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兩個人從樓梯上走下來，一眼就看見仍舊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的乖乖的慕安易。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慕安易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七八歲男孩兒。

在看到慕平一的那一刻，慕安易立刻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光著腳飛快跑向兩個人，在慕平一下了樓梯的那一刻飛撲到慕平一的懷里。

“爸爸，剛才那是什么聲音啊，嚇死我了。”慕安易抬頭，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慕平一。

慕平一笑著安慰他：“沒事了，剛才是我們把一直存在在房子里的大壞蛋給消滅掉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自由了。”

慕安易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去世界各地旅游了嗎？我已經(jīng)想好要收拾什么行李了！”說著就想跑走去收拾行李。

慕平一則趕忙叫住了興奮起來的慕安易，“小易，過來，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慕安易立刻乖乖地停下腳步，根據(jù)慕平一的意思坐在沙發(fā)上，好奇地前后晃著腿：“爸爸，有什么事情嗎？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給我講一講剛才那場戰(zhàn)斗。是的，超級英雄應(yīng)該在戰(zhàn)斗之后開反省會，然后給新人做教育的。”

“下一次我會主動坐在這邊聽講座的，爸爸，你說吧，我全都仔細聽著，保證一個詞都不忘。”

看著信誓旦旦保證的慕安易，慕平一突然覺得話都卡在喉嚨里，很難出口。他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張子濤，但張子濤只是打了個哈欠，他已經(jīng)一晚上沒睡了，可不想繼續(xù)在這邊等著父子倆搞新的劇場。

看到張子濤幫不上忙，慕平一閉上眼睛下定決定，再睜開眼。

“仔細聽著，小易，你已經(jīng)長大了，接下來我說的所有事情，就是我對我們所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的理解。你可以認為是事情真相，也可以認為還有什么是我沒有發(fā)現(xiàn)的。當聽完之后，我需要你自己決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能做到嗎？”

慕安易被慕平一身上嚴肅的氣氛嚇到了，他沒有立刻答應(yīng)下來，而是很認真地歪頭思考了一下，這才慎重地點點頭。“爸爸，你說吧，我會好好聽著的。”

“很好。”慕平一點點頭，能思考，證明慕安易這一次終于會有自己的想法。

張子濤沒有繼續(xù)聽下去的打算，給兩個人簡單打了招呼：“你們白天也還能存在吧，抱歉，我暫時不能讓你們兩個出去，但是我白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在太陽升起來之前我得補兩三個小時的覺。”

“我在房子重新布了符咒，你們暫時出不去。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告訴我你們的決定。”張子濤看著兩個鬼，見到他們齊刷刷點點頭，這才又放心打了個哈欠，“那我回去睡了，明天，哦不對，今天晚點見。”

慕平一等目送走張子濤上樓睡覺，這才重新看向自己寵了十八年的兒子。

“讓我想想，我們要從哪個地方開始說呢。”慕平一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似乎早點的時候，他給張子濤講他的人生故事的時候，就是用這句話做的開場白。不過現(xiàn)在確實要再給自己的孩子講一遍。

今天一天說的話確實會頂上前十年說的總和了呢。

慕平一還有心思自嘲一下，隨后認真整理著思緒。

從他和安凡的相遇，再到慕安易的出生，再到一家三口的死亡。

在講到死亡的時候，慕安易抱著腦袋大聲祈求著慕平一能停下來，但慕平一只是心疼地暫停了一下，還是繼續(xù)講了下去。

他的兒子已經(jīng)成年了，他相信慕安易能夠度過這一關(guān)。事實上慕安易也確實度過了這一關(guān)。

盡管依舊痛苦，但卻已經(jīng)可以用理智的角度去思考從父親口中一個個吐出的難以接受的真相。

很快，慕平一說到了關(guān)于輪回相關(guān)的事情，然后提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張子濤的來臨，對兩個人產(chǎn)生的影響，這一夜剛剛所發(fā)生的重大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慕平一的決定。

“所以，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慕平一笑著問。

真想永遠做個小孩子啊。慕安易恍惚地想，小孩子，只需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他可以不喜歡那個命令，他可以違背那個命令，但他不需要主動決定，只需要盡情的玩耍就可以了。因為他知道會有人幫他承擔(dān)那些由他的行為產(chǎn)生的責(zé)任。

但現(xiàn)在，他是一個成熟的個體了，他需要做一些，很艱難、卻又不得不做出的決定。

這就是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