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焱輕閉著雙眼,靜靜地躺著。
這一躺就是個把月,那叫做狗蛋的男孩經常出入茅草屋,會給青鸞帶一些草藥。
青鸞倒是也沒慣著他,常常把藥碗放在床上就轉頭離開。用她的話來說,就算龍焱不想吃藥,不想痊愈,她也有一百種方法讓他活下去。所以,青鸞一點都不擔心他會輕生。
直到龍焱能倚靠著拐杖走出茅草屋才發現,春日已然到來。
一切都變得生機勃勃,站在著半山腰一眼就能看到郁郁蔥蔥挺拔的大樹,鳥兒肆意地停在地上偶爾偷吃一些草藥。
龍焱停留在青鸞身上的目光越來越濃重,時間越來越長。
這個生著七竅玲瓏心的女人,擁有勝過所有世人的善良。偏就這樣善良的女人還生著一副美貌的面孔,為免招惹事端,她常常帶著面紗出入。
跟青鸞在深山的那幾個月是龍焱有生以來最悠閑自得又快活的日子。
他甚至忘了身上所背負的血海深仇,也忘了生來就難以推卻的使命。他只想陪伴青鸞在渺無人煙的地方度過余生。
可這想法并沒有持續很久,就被天上接連而來勸說青鸞的天族人打斷了。
“青鸞上神,您總待在人界也不是辦法。聽老朽一句勸,還是早點回去吧。”那老頭眉須皆是白色,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青鸞身邊。
被勸說的人不為所動,仍就不急不緩地將柴火填進火里,“在哪兒不是普度眾生,我留下來也一樣。”
這話懟得那老頭滿頭大汗,不禁抬手擦拭汗水,“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您呆在這里懸壺濟世,把那些世人的命理都給改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讓我怎么跟冥界閻王交代呀!”
青鸞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你讓閻王來找我,我來跟他說。”
“這……”老頭急得團團轉,可任憑他怎么說,青鸞都不肯松口,“天帝和天后不日就要回來了,要是讓他們直到您偷偷下凡做這些事情,定然會大怒的,到時候……”
“到時候什么?”青鸞翻著眼睛看向他,“我又沒燒殺掠搶,又沒干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準備把我怎么樣?”
那老頭將手中的拐杖重重搗在地上,蕩起一陣灰塵,“老頭我說不過你,言盡于此,聽不聽有您,到時候真是怪罪下來,你莫要后悔才是。”
“哎呀”,青鸞笑著挽住那老頭的胳膊,“你放心,如果真出了什么時候,我一定不會交出你的。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一力承擔了!”
見她又笑臉如嫣地湊上來,老頭臉上的怒氣蕩然無存。
躲在門后的龍焱這才松了一口氣,折身進屋的時候碰了門板,發出“吱呀”一聲。
“誰?是誰在門后?”老頭猛然回頭,快步就要往這邊走。
手中拐杖一揮,險些傷到龍焱。雖然身上傷口沒有痊愈,可底子還在,龍焱很快躲閃開來。
那老頭定睛一看,臉色驟變,“龍焱!”
青鸞趕緊來就看到這一幕,急忙擋在兩人之間,“老頭,你聽我說……”
不等她說完,那老頭臉上流轉怒氣,“青鸞,你可知他是誰?”
龍焱始終緊抿著嘴,一言不發。關于他做得那些事,他從未跟青鸞提起過。在這小茅草屋里,他就只是一個需要被診治的病人,偶爾看青鸞跟狗蛋吐槽,看看山中的鳥兒和花朵。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曾經做過的那些需要在青鸞的面前被揭開。
“老頭,你先別激動。事情很簡單,他受了傷,我救了他而已。”青鸞一臉的滿不在乎,幾不可見用身體護著龍焱。
“救了他而已!”老頭一臉難以置信地將手中的拐杖放下,力道之大將地面的青磚都震裂了,“你知不知道他是魔帝的兒子龍焱,半年前他發兵直上天界,挫傷我天兵天將多少人!萬年天宮被他搗毀,還揚言要屠我天界之人,親手割下天帝的人頭!”
老頭激動地胡須都在抖動,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沖動。
聞言,青鸞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她扭頭看向龍焱,似乎是為了印證對方說得是否真實。
見龍焱一臉淡然,毫無反駁之意,這才確定他就是天界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龍焱。雖然早知道他的大名在外,可還是頭一回聽到他驚世駭俗的言論。
屠天界眾人,割天帝的腦袋!
真是難以相信是這個平日里給她燒火熬藥的男人說出來的。
“是你天界天帝有失公允,我父王生性淡泊名利,只掌管西海風調雨順,卻無端被冠上罪名被處死。我若不屠天界,不斬天帝,又怎能對得起父王的養育之恩!”
“狡辯!你父王龍吟明明瀆職在先,他教子無方才會有你這樣的逆子。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將你收了,以絕后患!”
說著老頭已經舉起拐杖,青鸞見勢不妙趕緊開口,“他是我的病人,我不許你傷他!”
這話一出,老頭雖停住手中動作,但臉上皆是失望的神色。
“青鸞,你可知今日的舉動會帶來怎樣的惡果?你擅自就了這十惡不赦的家伙,未來他會讓整個天下都為他父王陪葬!”老頭急得拐杖在地上猛力磕了幾下。
“罷了罷了,我跟你多說無益。你總歸不是天界之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為天界考慮。”
“你……”青鸞氣結。
可不等她把話說完,老頭再次面色凝重地開口說道,“我這就回天界報告,不日就將那違逆天規的家伙捉拿回去。至于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頭很快消失不見。
龍焱后知后覺地開口詢問,“他剛剛說你不是天界的人,這是什么意思?”
青鸞蹙眉,好不容易下凡來普渡眾生,偏就遇到這樣棘手的事情。可她乃是醫者,眼睜睜看著病患去世可不是醫者的作風。
繼而轉身對龍焱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走吧。”
龍焱先是一愣,還不等開口拒絕就聽青鸞繼續說道,“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