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太在侄子黃樹根的攙扶下下了船, 這一趟火車和船,一共幾十個小時坐下來,她已經暈的是七葷八素了。
黃樹根拉著碼頭上一個穿著白色海軍裝的女同志問:“同志, 我……我想問一下, 沈營長住哪兒的啊?”
說話帶著濃厚的口音, 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 這倒沒什么,主要是坐了那么久的火車, 身上的味道也不輕。
女同志聞著鼻尖的異味, 倒沒說什么,指著遠處說道:“你們看到那邊的房子沒有?那兒就是家屬區。具體沈營長住哪兒我不清楚, 你們可以到了那邊再找別人問問。”
“謝謝, 謝謝啊。”黃樹根問清楚了,趕緊帶著黃老太往前面走。
一邊走一邊說著:“嬸兒,我問好了, 他們就住在那邊。等咱們到了,一定要問清楚, 沈國斌為啥不給家里寄錢了。”
黃老太慘白著一張臉,說起話來咬牙切齒:“還能是為啥?一定是那個小娼婦慫恿的。那個小娼婦,才嫁過來多久, 沈國斌那個沒良心的就不給家里寄錢了。我閨女給沈家生了仨孩子,倆兒子一閨女,遭了多少罪啊,人就這么沒了,沈家就想這么算了?”
以前也有過不是每個月都寄,而是半年寄一次的時候。
可是過完年剛開了春錢都會寄回去,但自從去年沈國斌娶了林慧之后, 他們等錢等到了現在,都還沒拿到!
黃老太讓黃樹根去郵局打聽了一下,發現幾個月之前,沈國斌就已經給沈家寄錢了。沒問的時候,心里還抱著希望,這么一問全部都清楚了,看來真是沈國斌沒給他們寄錢。
于是在公社里忙過了農忙,黃老太就帶著侄子殺過來了。
他們身后,另一個女同志問:“他們誰啊?”
“不知道,問我沈營長家住哪兒,應該是沈營長的親戚。”
“哪個沈營長啊?”
“不清楚,可能是十三團那個?”
“這是沈營長的親戚還是他家屬的親戚啊?……是他哪個家屬的
親戚啊?”
到了家屬區那一片,隨便找個人問問,就能問到沈國斌家在哪里。
沈國斌家的位置不是很好,比較靠海,平時住起來比較潮濕。但是對于黃老太他們來說,更加容易找得到。
到了家門口,黃樹根推了推門發現推不開,朝里面叫道:“沈國斌,沈國斌,快來門!”
黃老太說道:“這時候沈國斌估計不在,你叫林慧,叫林慧那個小娼婦,她肯定在。”
說著黃老太自己叫了幾聲:“林慧,林慧你快開門,別以為不開門就行了,我來看我幾個外孫子,你快把門打開。”
仔細一看,黃樹根的手里還拎著一個包袱,里面就帶了兩套衣服,一套黃樹根的一套黃老太的,剩下的都是給幾個孩子帶的吃的。
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但也是黃老太認真準備的,一些湘城特產,別的地方吃不到的東西。還有山上摘來的五月泡,樅菌,八月炸,茶餅,都是從前孩子最愛去山上找的。
到底是自己閨女生的孩子,一年沒見了,她心里也是想的。
只不過家里只有三個孩子,林慧還真不在。
最近天太熱了,哪怕平時總在外面瘋玩的沈家豪和沈家怡也歇了出去撒歡的心思,如今正在家里看小人書,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聲。
沈家怡手里拿著上回林慧給她買的新蝴蝶結頭繩,想要自己扎一個漂亮的小辮子,可是又扎不好,反而把黃黃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像個小瘋子。
她站起身來:“哥,是外婆,外婆來了,我去開門!”
沈家怡興奮地蹦起來,卻被沈家豪一把抓住胳膊。沈家豪嚴肅地說道:“你不準去,誰都不準去開門,誰要是去了,我就揍誰!”
從前沈家豪跟別的小孩打架,黃樹芬還會罵他,有時實在不聽話還會揍他。
但是自從林慧來了之后,只要沈家豪打架沒打輸,不但不會罵他還會獎勵他。沈家豪越來越覺得,拳頭
才是硬道理,就連他爸也經常說,讓他多練練功夫,他現在已經是島上的孩子王了。
沈家怡呆愣愣地看著她哥,不知道為什么不讓她去開門。
是他們的外婆來了呀……
沈家豪翻了個白眼:“蠢死了,外婆為什么來你不知道嗎?你忘記你的新頭繩,我的小人書,是用什么錢買的了?外婆過來,肯定是來找咱們要錢的。”
“那現在怎么辦?”沈家怡面頰失色,趕緊把自己的新頭繩揣進兜里藏起來。
沈家豪盯著她和沈家平,說道:“咱們別去開門就行了,當聽不到,外面太陽那么大,看他們能叫多久。”
沈家怡點點頭,也拿了本小人書去看,不理會外面的聲音。
小小的沈家平時而看看沈家豪和沈家怡,時而朝窗外看看。外面的太陽的確很大,在家里待著都熱,外面肯定更熱。
趁著沈家豪和沈家怡都在看小人書,沈家平從小馬扎上站起來,抬腳往外走。
沒走幾本就被沈家豪給叫住了:“沈家平你干什么去?你要是敢開門我今天把你鼻血都揍出來。”
沈家平的腳步一頓,呆呆地回頭看了沈家豪一眼:“哥,我想撒尿。”
沈家豪說道:“就尿在院子里。”
沈家平搖頭:“后媽會罵人的。”
沈家豪保證:“沒事,這次不罵。”
沈家平‘哦’了一聲,繼續朝外面走,聽到沈家怡不耐煩地說道:“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煩死人了,真討厭。”
沈家怡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弟弟。
沈家平今年兩歲多,小臉蛋上滿是稚嫩,聽到這話也沒什么表情,走到院子里,脫下褲子尿尿。
然后又回來,抱起小馬扎,企圖到沈家怡身邊去跟她一起看小人書:“姐,你在看第幾部?我也想看——”
話還沒說完,沈家怡就伸手一把將沈家平推開,表情嫌棄的說道:“你離我遠一些,我不要跟你一起看!”
“啪”的一聲,沈家平被推倒在地上,還好他摔的不重。
只不過他
手上的小馬扎,順勢被甩了出去,撞到墻上,然后掉在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音。
屋里這么大的動靜,屋外的的黃樹根和黃老太都聽見了。
兩人對視一眼,確定家里肯定有人!
黃樹根說:“嬸兒,家里有人,肯定是林慧躲起來了,不敢開門。”
黃老太暈船,又被曬了這么久,人不舒服,火氣更大,對著門就是一頓用力地拍打,嘴里罵著:“林慧,你趕緊出來,林慧你要是還不出來,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慧就從前面走過來了。
林慧是去副食品廠買菜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嚷著要吃肉,她便割了一塊肉,打算燒來給他們吃。
結果剛走到家附近,就看到兩個人站在她家門口敲門,氣勢洶洶的。
林慧朝那兩人叫了一聲:“你們是誰啊,干嘛這么敲我們家的門?敲壞了你們賠啊?真是你,你——”
話音剛落,這才看清楚了那兩個人是誰。
這不是黃樹芬她媽黃老太嗎!旁邊的人林慧不認識,但隱約記得她結婚那天,這人也來跟他們家打過架,他們怎么過來了?難道是為了錢?
林慧心虛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躲起來,可是時間已經晚了。黃老太他們已經看到她了,她再想多也沒可能。
黃老太見到林慧,沒好氣地問她:“林慧你來了正好,我問你,是不是你不讓沈國斌給我們家寄錢的?”
林慧索性裝傻,撇開臉道:“你別往我身上潑臟水啊,誰不讓國斌給你們寄錢了這話我從沒說過。而且誰沒給你們寄錢了,我明明就寄給你們了,你們自己沒收到,關我們什么事情啊。”
黃老太:“你撒謊,你根本就沒寄,要寄也是一塊寄的,為什么沈家就收到了,我們就沒收到?你把錢藏起來自己花了是不是?我抽死你個小娼婦!”
林慧往后退一步:“你女兒都死了兩年了,你憑什么還要我家的錢,就算不寄又咋了?”
黃老太:“我閨女黃樹芬給沈家生了仨孩子,我
是孩子們的親外婆,憑啥不寄?”
林慧聽了想笑,在一年前,黃老太或許還是那幾個孩子的親外婆,可是在這一年內她的不懈努力之下,這群孩子還把不把黃老太當親外婆,那就說不定了。
“只可惜現在孩子們把我當親媽,你說你是孩子的親外婆,那你剛剛在外面叫那么久的門,他們怎么也不給你這個親外婆開開門,請你進去坐會兒喝喝水呢?”林慧冷笑著。
看著黃老太蒼白的臉色,她的心里一陣舒坦。
就是這個老虔婆,在她跟沈國斌結婚的那天大鬧了一場,害的她成了公社的笑話,讓她沒臉。現在林慧逮到機會了,可得好好氣一氣黃老太。
想著,朝里面叫了一聲:“家豪,家怡,媽媽回來了,給你們割了豬肉,今晚上炒肉吃,快把門打開。”
沒過多久,院子里就來了動靜,接著院門從里面拔了栓,被人打開了。
沈家豪走在最前頭,沈家怡第二,后面跟著一個走路慢吞吞的沈家平。
沈家豪和沈家怡看到林慧,熱切地叫了一聲媽,可是當他們扭臉看到黃老太和黃樹根的時候,就一臉的戒備。
黃老太心里頭拔涼拔涼的,這就是她閨女用命生出來的孩子啊,才一年的工夫,就被養成這樣了?就不認她這個外婆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看看從前在她面前,說不要后媽的沈家豪,此時擋在林慧的面前,朝自己露出拳頭,野狼崽子般瞪著她,而以前最喜歡搖著她的胳膊,讓她講故事的沈家怡,拉著林慧的衣擺,跟林慧十分的親近。
沈家平就更不用說了,當時從湘城被帶走的時候才一歲多點,能記得住什么事?
沈家平雖然沒有站在林慧跟前,但黃老太覺得,他估計也跟他的哥哥姐姐差不多,也都被養成白眼狼了!
就連記事了的沈家豪和沈家怡都不把她當親外婆了,難道她還敢奢求什么都不懂的沈家平對她好?
黃老太本來就難受,又在太陽下曬了那么久,此時太陽穴抽
抽的疼。她一想到自己那慘死的女兒,心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看著孩子身后得意忘形的林慧,她顫抖著手,指著林慧。
“林慧,你心思真歹毒!”
沈家豪朝黃老太伸出拳頭:“不準罵我媽!”
黃老太眼淚刷一下就流出來了,她苦命的女兒啊,為了給沈國斌生孩子,就死在這里,結果幾個孩子全都向著林慧。
黃老太一把拉過沈家豪,對著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幾巴掌,一邊打一邊哭:“她是你媽?你媽叫黃樹芬,是我張菊花的閨女,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你親媽生你養你這么些年,抵不過別人養你一年?”
林慧趕緊沖過去,去推黃老太:“你個死老太婆,憑什么打我兒子?打壞了你付得起責任嗎你?趕緊給我松開!”
黃老太反手往林慧臉上抽了一巴掌:“我是替我閨女教訓她生的這個不孝子,關你個小娼婦什么事!”
林慧臉上又挨了打,這回沒忍著,朝著黃老太就要還手。
黃樹根趕緊過來幫忙,一時之間幾個人打起了混戰。林慧雖然有沈家豪和沈家怡幫忙,可是那倆到底是個屁大孩子,林慧也真的像林桃說過的那樣,是個欺軟怕硬的,真打起來連黃老太都打不過,更別說還有個黃樹根了。
林慧很快就占了下風,被黃老太揪住頭發,在臉上撓了幾道血痕。
沈家怡趕緊去打黃老太,拿腳踢她,沈家豪則是去對付黃樹根,朝著他的胳膊就下口咬。
這邊打起來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
之前給黃樹根指路的女同志路過,也正好看到了,看到這個場面都嚇得一愣一愣的,這兩個人不是沈營長的親戚嗎?怎么打起來了?
唯一沒有參與戰爭的就只有沈家平,他縮在旁邊看著打成一片的幾個人,又看看看熱鬧的那群人。
想了想,朝另一邊跑走了。
他年紀還太小了,想要
跑快一些都跑不動,才跑了沒一會兒都氣喘吁吁的。他是去找沈國斌的,到了十三團那邊,還沒進去,就看到了王元亮。
王元亮雖然跟沈國斌的關系也一般,但是見過沈家平,見了他問道:“這不是沈營長的小兒子嗎?你是不是叫沈家平?”
可能是因為當爸爸了的緣故,王元亮比起以前也更喜歡小孩子了,跟沈家平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挺和藹的。
沈家平看他一眼,說道:“我找我爸爸。”
王元亮說:“你爸剛被師長叫過去了,這會兒不在咱十三團,在師長辦公室,要不你叫我一聲王叔,我帶你過去?”
沈家平說道:“王叔,不過我知道在哪,不用你帶。”
說完這話,沈家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王元亮看著沈家平小小的身影,這小家伙,才兩三歲的年紀,就像個小大人似的,竟然連師長辦公室在哪都能找得到。
沈國斌雖然有些不行,但他這個兒子,看著還挺有意思的。
沈家平走到了市長辦公室外面,門關著,外面站在師長的警衛員。
沈家平走過去,朝警衛員說道:“警衛員叔叔,我爸爸在里面嗎?我想找我爸爸,我家里出事了,我媽媽不給外婆寄錢,外婆跟她打起來了,你能進去跟我爸爸說,讓爸爸趕緊回去嗎?”
警衛員看著面前的小不點,見他臉上一片焦急,說道:“你等等,我馬上去。”
轉身敲了敲門:“報告!”
辦公室內,齊師長正在跟沈國斌說炮校的事情,倒是沒有直接說要讓他去。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炮校的名額還有,但是要沈國斌最近好好表現一下,表現的好,這次說不定就能夠讓他去炮校。
聽到警衛員打報告,齊師長應了聲:“進來!”
警衛員推開門走進來:“報告師長,王營長的兒子找來了,他說……他說沈營長的前丈母娘和現家屬打起來了。”
齊師長看了沈國斌一眼,沈國斌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齊師長說道:“小沈啊,要攘外必先安內,
你趕緊回去先把家里的事情解決了吧。”
“是,師長,我保證馬上把這事解決好!”沈國斌心里已經在罵娘了。
他讀書不多,但是齊師長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他還能聽不出來嗎?這意思是要是這事他沒解決好,就很有可能去不了炮校了!
他雖然一直以來都是拳頭底下見真章的,但上回政委都那么說了,他就想著要去炮校,要是這回再去不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真他娘的操蛋,沒一天安生的!
沈國斌冷著一張臉出來的時候,沈家平已經不在了。
實際上他在把話穿給警衛員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
沈國斌趕到家門口時,林慧的臉已經被撓花了,頭發亂七八糟的,就連身上穿的新買的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幾個口子,里面的小衣都若隱若現。
林慧見了沈國斌,自以為有人幫自己了,開始哭訴:“國斌嗚嗚嗚你可要幫我啊,你看他們把我打的……”
沈國斌覺得丟人,本來就不白的臉更加黑了好幾個度,狠狠瞪了林慧一眼,朝忍著怒氣朝黃老太說道:“媽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你別叫我媽,我閨女都死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媽?你要是真拿我當媽,能昧著良心把錢給扣下?”黃老太本來還暈暈乎乎的,打了一架她反而精神起來了,頭也不暈了。
沈國斌忍著怒氣:“媽,這事咱進去再說,別在這外面吵,讓人看笑話。”
說完朝黃樹根使了個眼色:“樹根,把嬸子扶進去。”
一家人進了屋,沈國斌把院門拴上了,問黃老太:“媽,錢我在今年開春之后,就讓林慧一起寄過去了,你確定沒有收到嗎?”
黃老太:“我反正一個子都沒收到,而且我去打聽了,開春的時候你的確寄了錢,但只寄了你家的,根本沒給我寄。”
沈國斌看向林慧,質問:“林慧,錢你到底寄了沒有?”
林慧咬死了寄了:“國斌,我真寄了,不信你問家豪和家怡。”
沈家豪和沈家怡連連點頭:“媽寄了,我們都看到了。”
沈國斌看向一旁正玩著木槍的沈家平,問:“家平,你媽有沒有寄錢?”
沈家平茫然搖頭:“爸爸,我那天沒去,媽媽讓我在家里玩。媽媽給哥哥買小人書和巧克力,給姐姐買大白兔奶糖好肉肉,家平很乖,家平什么都不要,媽媽很好的。”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玩手里的木槍,說完就低著頭,不理他們了。
這話說的雖然是在夸林慧,可是正好對上寄錢的事情,就讓人不得不聯想在一起了。
沈國斌黑著一張臉:“寄錢時的票呢?”
林慧的冷汗滴下來:“……弄丟了。”
沈國斌掃了林慧一眼,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頭上。
他的力氣可不是林桃和黃老太能夠比擬的,就這么一巴掌,直接就把林慧掀翻在地,‘咚’的一下撞在了桌子角上,頭上立馬流出了血。
林慧只覺得耳朵嗡嗡的響,臉上和頭上的傷已經痛的麻木了,沒有什么知覺了。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腦子里突然閃過了上輩子的一些畫面。
想起上輩子她嫁給趙躍進之后,被趙躍進打的倒在地上,縮成一團,而趙躍進用腳踹她的肚子,罵她:“讓你生不出孩子,你個不下蛋的母雞,打死你!”
想起上輩子的時候,林桃和沈國斌一起回娘家,帶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她奶奶林老太笑得見牙不見眼,說“國斌啊你都當旅長了?真是了不起啊,林桃你可真有福氣嫁給了國斌。”
沈國斌卻說有福氣的人是他才對,他有福氣才娶到阿桃,要不是她當時一再勸我去讀炮校,我恐怕升不上來。
而她一身傷的跑回娘家來……
恍惚間,林慧好像聽到了孩子們的聲音。
沈家豪和沈家怡撲到她的面前,哭著朝沈國斌求饒:“爸爸,你不能打媽媽,這個媽媽對我們很好,都是為了給我們買東西,媽媽才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