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大人李年有千金兩位, 自小就是南瑯琊郡出眾的美人坯子。
姊妹兩人大小相差不了一個月,性格卻是迥異,大些的二娘子受寵些, 在李年北上長安任職的時候也帶在身邊, 養成長安娘子的明朗個性。
小些的那個有些傳奇。
九歲的時候, 三娘子高燒七天, 藥石罔效,漸漸說起了胡話, 人人都說三娘子不中用了,沒想到有個道人上了門, 用不知什么法子救活了她。
道人只說三娘子命格奇特,要收她入門,李家舍不得女兒,只是不肯。
倒是道人的一番言語傳了出來,令人嘖嘖稱奇。
“此女命格貴重,兩番為后。”
那時李桑桑從渾噩的夢魘中醒過來,瞳孔漆黑,臉色蒼白, 分明年歲淺, 卻蒼涼冷凝。
“道長是說,我要被皇帝廢立兩次?”
道人搖頭:“不,你會是兩個人的皇后。”
道人又嘆了口氣, 憂心忡忡道:“哎, 亂國之象。”
李桑桑從睡夢中驚醒。
夢中的那場大火依舊在焚燒著她的身軀, 她似乎感到了痛,她看到了長安的大雪,瓊樓的火, 李叢的背影,還有高桓的柘黃衣衫隨著火舌舞動。
衾蓋從她的身上滑落,已經是隆冬季節,但她分明感覺不到冷。
掬水披著衣服點著燈走了進來,訝然道:“三娘子又做了噩夢?”
李桑桑忽然笑了,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蒼白和冷漠:“不是夢。”
李桑桑感到渾身的燥熱漸漸褪下,她用手捂住了胸口。
掬水擔憂地看著她。
道人臨走之前,曾說過三娘子大病之后,勘破了許多東西。大約是痛苦的,三娘子看起來簡直像是變了個人。
掬水為李桑桑掖好被子:“那三娘子快些睡吧。”
李桑桑纏綿病榻許久,等她能起身走動,想要見一見那個道人,卻被父親告知,那道人已經去云游四方了。
李桑桑站在梅花樹下,小小的身子如一個
粉團兒一般,她攀著梅枝,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一只瓷瓶,被打碎了又重新粘合起來,外面看是完好無損的,內里大約有些損耗,混著泥和水,黏稠一片。
她拽下了梅枝,動作毫不憐惜,生前李叢的話縈繞在她耳邊,她似乎陷入了一個巧妙的陷阱。
李叢讓她殉國。
那早就湮滅于紅塵的南朝。
為什么?
她正在思考之中,驕矜的李蓁蓁站在了她的面前。
李桑桑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李蓁蓁滿臉稚氣,想要炫耀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她伸出手臂,將手腕上赤金累絲鑲嵌五色珠石鐲子給李桑桑看,她洋洋得意說:“這是長安時新的樣式,果真是富麗堂皇,是父親給我買的,三妹妹,好看嗎?”
李桑桑看著她,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后的李蓁蓁,一個不再將炫耀時新的首飾的李蓁蓁。
她炫耀得更多,李桑桑擁有的,李蓁蓁全部將它奪過來。
她能這樣做,是因為有那個人的縱容。
往事如煙,李桑桑的執念卻比從前更深。她聽說,就算最良善的人,若死得凄厲,她的魂魄必然是不甘心的。
李桑桑明白,她身上一定有東西在悄悄地腐爛。
她極溫柔地笑了一下,眼底似有驚心動魄的光,她握住了李蓁蓁的手,不知不覺用了很大力氣。
李蓁蓁叫了起來,她只覺得今日的李桑桑十分的奇怪,她的眼底藏著著戾氣,黑黢黢的眼珠就那樣看著李蓁蓁,李蓁蓁仿佛被惡鬼盯上一般,絲絲寒氣從腕上直往身上走。
“松開!三妹妹,你癔著了?”
她費力去抽她的手,掙脫之后,才發現腕上的金鐲已經不見蹤跡。
那金鐲在李桑桑手上,李蓁蓁卻忽然不敢去討要,而是轉身就跑。
李蓁蓁跑到吳姨娘院中準備訴苦,看見父親也在,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說。
她挨著吳姨娘坐了,扒拉著桌上的點心。
她聽見父親言語間有些憂心忡忡。
“趙王南下,有意往南瑯琊郡呆上幾天,那頭
有人過來傳話,說趙王不欲大動干戈,只在我們府里小住幾日。”
吳姨娘說:“那要預備著了,趙王這樣的貴人,在我們府上,千萬別磕著碰著。”
李年卻說:“這一回,趙王倒是稍顯次要,來的還有一個,你猜是誰?”
吳姨娘說:“誰?”
“六殿下。”
“那是貴妃娘娘之子,極得陛下寵愛的那位吧,可是,他才十歲上下吧,宮里怎么由得他胡亂跑?”
“這倒是不知道了。”李年細細想來,也覺得有些奇怪。
李府著力準備著兩位貴人的到來,里外灑水除塵,整日忙個不停。
李桑桑站在院子里,晾曬的褥子帷幔在日光下散發出一股陳朽的霉味,嬤嬤過來牽走她:“三娘子,不要小心薰著你了。”
李桑桑問:“嬤嬤,這是在做什么?是預備阿兄回來嗎?”
李叢外出求學,吃住都在書院,已經有幾年時光,李桑桑估摸著李叢回家的時候,大約就是在近日。
嬤嬤笑道:“郎君是家里人,哪用得著這樣大張旗鼓,這是有貴人要來。”
李桑桑問:“貴人?”
嬤嬤道:“是趙王,還有六皇子殿下呀。”
有一瞬間,現實都被抽走了,這里留下的是一個驅殼。
世界靜了一霎,像一個巨大的蒸籠扣住了所有動靜,然后忽地掀開,聲音就如同騰騰的熱氣,彌漫開來。
李桑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甚至是帶著笑的:“六皇子殿下?”
嬤嬤道:“就是陛下和貴妃娘娘的那位長子。”
李桑桑神色莫辨:“哦,原來是他。”
趙王帶著侄兒站在船頭看滔滔江水。
實際上,看江水的只有高桓。趙王打量著他尊貴的侄兒,心里在犯嘀咕。
他的侄子高桓,自小就同旁人不同。但凡幼兒,定會啼哭不止,高桓自小就不會哭,卻在長到五歲的時候,被宮人帶到綾綺殿,一見了綾綺殿的梅樹,竟然愣愣垂淚不止。
宮人訝然道:“殿下,
你怎么哭了?”
高桓摸了摸他的臉頰,神色怔愣:“我哭了嗎?”
這些異象暫且不提,高桓的聰穎是異于旁人的,所以深受圣上信賴。
只是,連趙王這個做叔叔的有時候都感到不可思議,高桓是怎樣說服了天子,順利南下的?
他一個不過十歲的娃娃,煞有其事地協助趙王來查貪腐案,趙王自己都感到滑稽。
趙王打量了許久,十歲的小孩子臉上竟然浮現了復雜至極的神色,趙王正看得有趣,高桓幽幽轉過臉看著趙王。
趙王于是問:“六郎,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這條江,從南瑯琊郡北上的人,也是看著這樣的江水來到長安的嗎?”
趙王不明所以:“這是自然。”
高桓有些悵然:“我卻從來不知道,我從未看過這樣的江水。”
趙王愕然看著高桓轉身,從木箱子上跳在地板上,他矮小的身子莫名的寂寥。
趙王聽見他在說:“江水長流……”
后一句卻被江風吹散了。
高桓第一次坐船,在顛簸的船上吐得天昏地暗,趙王走進船艙,看見高桓瞳仁黑,臉色白,倒是黑白分明。
趙王說:“你吐成這個樣子……叫皇叔怎么向圣上交代?不如,到了下一個渡口,你下船歇息。”
“不行。”高桓意外地執拗,趙王低頭看,他的手臂被小孩死死抓住,讓他這個粗糙漢子都感到疼。
高桓的臉上竟然有了惶恐。
趙王不由得問:“六郎慌什么?”
“我……”高桓低垂著頭,有些頹然,“我怕錯過。”
趙王啞然失笑,他以為高桓怕錯過新的熱鬧,他拍了拍高桓的頭:“六郎再少年老成,還是一個小孩子。”
趙王拗不過高桓,依舊帶著他這個病秧子行船。只是一路上少不了提心吊膽,生怕天子的好兒子折在船上。
幾天后,船停了。
趙王負手往前一指:“六郎,那里就是南瑯琊郡了。”
高桓忽然退縮起來。
近鄉情怯,十年來的希冀陡然出現在眼前,高桓愣愣站
著,一動卻不敢動。
趙王往甲板上走去,回頭看,高桓卻沒有跟上他,依舊定定站在原地。
趙王疑惑,走回去拉他:“六郎,別磨蹭了。”
他一拽之下,高桓竟然直直地往后栽倒。
趙王忙抱起他,用手在他的臉上捻了捻,手指竟然是濕的,趙王困惑道:“江風濕氣果真大。”
高桓發燒了。
趙王將他留在刺史府中,自己徑直去了南瑯琊郡。
高桓醒來的時候,天是昏黑的,他被這昏黑逼得有些發瘋,仿佛他回到了清思殿,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夢。
在這個夢里,他奔赴了十年,終究也沒有再見到李桑桑。
高桓大聲叫道:“丁吉祥!”
外屋走進來了一個小廝,問高桓道:“六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廝驚異地看著高桓的神色從怔忪到疑惑再到狂喜。
“六……殿下……”高桓緩緩念著。
“殿下有什么吩咐?”小廝再一次問道。
高桓嗓子干得不行,他的嗓音嘶啞:“這是哪里?”
小廝道:“這是刺史大人府上。”
高桓莫名有些不安,他擰眉:“不是長史府嗎?”
小廝卻笑:“殿下,這里不是南瑯琊郡,趙王殿下獨自去了南瑯琊郡,將您留在了這里……哎,六殿下!來人啊……”
高桓已經軟軟地栽倒了回去。
李桑桑全家出來跪迎趙王。
忽見車隊滾滾而過,揚起漫天飛塵,一架馬車停下,朱輪華轂,兩轓繪云氣紋,當中走出來一中年男子在,黃衣使者白衫兒殷勤服侍。
李家人未曾見過這樣的陣仗,都低頭不敢看,連自詡見多識廣的李蓁蓁都膽怯地垂下了臉,只是她的目光忽閃著,藏不住眼中的渴望和艷羨。
趙王爽朗大笑:“不必多禮。”
趙王和李年說了幾句話,忽然看到了邊上站著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娘子,趙王忽然想到了高桓。
趙王說:“我那個侄兒也是這般大小,”他微微欠身,“幾歲了?”
李蓁
蓁嚇得不敢作聲,縮在吳姨娘身后。
李桑桑臉上浮出天真嬌媚的神色:“九歲了,”她眼中覆上一層陰翳,卻沒人發覺,“殿下說的那位,就是六皇子殿下嗎?”
趙王看見李桑桑雖有小女兒的嬌羞,卻落落大方,很是討喜,他說:“對,可惜今日他來不了了。”
李蓁蓁見李桑桑和趙王對答如流,心中不忿,克制住害怕站了出來:“為什么?”
趙王皺了皺眉,一時覺得這小娘子的問話太過不客氣,又覺得不該對小孩子計較。
吳姨娘在聽見李蓁蓁問話的時候就將她拉了一把,李年呵呵打了個圓場,一團人熱鬧不已。
而李桑桑目光清寒地看到了大門外,臉上嬌弱稚態一絲絲收了回來。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大門外,他身量還不夠,牽著一匹小矮馬,滿面塵土,臉色蒼白。
趙王似是聽見了身后的動靜,轉身驚詫道:“六郎!你怎么過來了?”
他似乎猜到了高桓是怎樣過來的,因為身量不夠,騎了一匹灰溜溜的小矮馬,一路上塵土飛揚。
但他疑惑高桓為什么要這樣跑過來。
高桓的目光像是呆滯了,趙王覺得他病得實在嚴重,整個人都迷迷瞪瞪的。
趙王走過去拉住了他:“六郎,”他轉頭對李年說道,“快給六皇子安排個暖和的地方。”
李桑桑看著高桓,她沒有動。
但高桓攀著趙王的衣袖,突兀地向她走了過來,李桑桑垂頭,她聽見高桓氣若游絲的聲音:“……你……”
“你……是誰?”高桓看著這張又熟悉又陌生的容顏,抓住趙王袖子的手有輕微的發抖。
李桑桑并不看他,她聲音甜軟:“我是李家三娘子。”
高桓不滿足,執拗問她:“你叫什么?”
李桑桑怔了一下,像是感到了疼痛,她抬眼,眼中空空,什么都沒有,但她的笑卻是甜膩的:“我叫桑桑,殿下。”
高桓緩慢地說道:“桑桑、桑桑……”他念了幾遍,唇色發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桓虛弱不已,本就
高燒未褪,又獨自趕了許多路,他站在李桑桑身邊,身形微微一晃,他向李桑桑伸出手,像是要夠住什么。
李桑桑平靜極了,她甚至沒有多想,微微偏了一步,就此躲開他的手。
趙王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高桓,但見高桓眼底青黑,面色蒼白如紙,長長地睫毛垂下,是已經昏過去。
趙王用手探了探高桓的頭,有些懊惱:“這混小子,若出了事,要本王如何交代。”
高桓睡了一天,暮色四合的時候他醒來,不安全感重新籠罩著他。
十年來,每次醒來,他總以為是夢,患得患失,他不知道,究竟到了哪一天,他才能夠放下心來。
他動了動身子,簾子后面人影閃動,從里頭鉆出來一個侍女,問他道:“殿下好些了嗎?”
高桓點了點頭,他張了張口,似乎在猶豫什么。
侍女問道:“殿下要什么?”
高桓道:“你家三娘子好嗎?”
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侍女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高桓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眉眼已經有些俊美的苗頭,還生著病,她不由得心軟成一片。
侍女柔聲問:“殿下想要找三娘子玩?”
高桓點頭:“對,我見她面善,很喜歡她。”
侍女便說:“那我去把三娘子叫過來,陪殿下說說話。”
高桓壓制住內心的喜悅,外表很是沉穩,在侍女看來,這俊秀的孩子只是靦腆。
“嗯。”
高桓耐心地等待,他看了熏籠里冒出的裊裊青煙,聽了水鐘滴答不止,望了窗外樹影婆娑搖曳。
帷幄后有個影子在動,高桓專心致志看過去。
侍女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高桓探身往她身后看。
她身后什么都沒有,空空。
高桓的心往下墜了一下,他問道:“桑桑呢?”
侍女想到方才見到李桑桑的模樣。
李桑桑小小的人,卻有耐心看書,沉穩地坐著,隱約有些嫵媚的風情。
侍女走過來時候,李桑桑抬頭撩了她一眼,驀地讓人有些冷。但下一刻,
侍女只疑心自己看錯了。
李桑桑乖巧地依偎了過來:“姐姐得空到我這兒來了?”
三娘子嘴甜心甜,滿府除了吳姨娘,沒有人不喜歡她的。
侍女向李桑桑說明了來意。
“那個小殿下,很喜歡娘子你呢,嚷著要見你。”
李桑桑的臉上浮現出天真的神采,天真得近乎殘忍:“可是他病了,我不和病人玩。”
童言無忌,侍女也無可奈何:“三娘子就是任性呢。”
侍女想著李桑桑的模樣,對高桓笑道:“我們家三娘子怕擾了殿下養病的清凈,所以不肯來。”
高桓聽了,沒有說多余的話,只往床邊上挪過去。
簾子忽地拉開,趙王大步走了過來,及時按住了他:“六郎,你又沒有好好養病。”
趙王揮手,侍女退了下去。
趙王看著高桓,不正經地打趣道:“臭小子這么丁點就到了知慕少艾的年歲了?”
高桓虛弱地往后一靠,微微闔了眼睛,并不打算理會趙王。
趙王卻喋喋不休:“那小丫頭也的確有趣,根本不搭理你,人家說不和病秧子玩,怎么?還不好好養病?”
高桓睜開了眼睛,有些隱約的不確定:“她真這樣說的?”
“本王還能騙你,”他端過手旁的藥碗,“來,喝了。”
高桓喝完了藥,滿嘴苦澀,他想辦法打發走了趙王,軟軟地倚靠在榻上。
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李桑桑見了他,格外冷淡。
高桓回想起前世第一次見到李桑桑的場景。
他走在含涼殿外,意氣風發,遠遠地,他看見了被風吹得搖曳的李桑桑。
他將手中的柳枝遞給了她。
李桑桑含羞垂下了頭,像是一朵開得正好的芙蕖,垂下了微紅的臉。
李桑桑將那柳枝存留下來,她對高桓給她的東西都很珍惜。
回想到這些,高桓感到分外甜蜜,分外苦澀。
如今,李桑桑對他視若不見。
高桓嘆了一口氣,她還是太小了,等她長大就會懂的。
高桓果真開始認真
養病起來,想起今生的初次會面,他有些遺憾,他正在病中,騎著小矮馬,風塵仆仆,想來是不好看的。
趙王留在李府的時間不會太長,高桓焦急著,偷偷去李桑桑房中看她。
李桑桑擁著熏籠,嬌懶無限,耳垂上墜著兩粒小小地珍珠,隨著起身的動作微微晃動,略帶稚氣的臉上,媚意橫生。
但高桓總覺得她眉眼間分外的冷,他忍不住想要走近她。
李桑桑偏頭,忽而看到了窗外的高桓,她如煙一般的長眉蹙了起來,倏而又放開。
她走向高桓,對著高桓隔著窗子講話。
高桓被她發現,已經她會惱怒,沒想到李桑桑走了過來,語氣很軟,讓他疑心李桑桑對他的討厭只是錯覺。
“你做什么,小心我喊人。”
高桓有些想笑,他沉沉的心事終于化解開來,這時候的李桑桑只是一個小孩,懵懂單純,從未被世事沾染,說話奶聲奶氣,圓瞪著烏黑的眼只瞧著他。
高桓說:“我……桑桑,你要和我玩嗎?”
成年人的內里說出這樣幼稚的話,高桓微微覺得有些臉頰發熱。
李桑桑對他笑了一下,然后,關上了窗。
高桓站了半天,迎了滿頭的風雪,有些發懵。
高桓病好了,他開始費盡心思纏住李桑桑。
任憑他心思七竅玲瓏,他也猜不出李桑桑的想法。高桓感到挫敗,對一個小孩子。
趙王和李年在亭中賞雪煮酒,遠遠看見三個小孩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那邊鬧哄哄地一片,細細聽來卻是他的寶貝皇侄兒在依依叫著:“桑桑……桑桑……”
趙王掩面,感到有點丟臉。
趙王失笑道:“六郎從不纏人的,就是對他母妃也淡淡的,這會兒來南瑯琊郡,卻像是撒了歡,莫非是前緣?”
趙王隨意提到了這話,李年不敢隨意接茬,只是呵呵笑了兩聲。
不遠處,李蓁蓁忽然大叫了一聲。
趙王擰了眉,往那邊看過去,忽而面色一凜,站起了身。
湖邊,只有李家兩個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