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許久沒有踏入宜秋宮, 東宮里人都說,良娣失寵了。
現在,東宮人都盼著新良媛的到來, 人人都說, 那位, 才是太子真正心尖上的人。
大約是覺得李桑桑會傷心欲絕, 崔胭玉常常會叫上她,一起看戲看書看賬本。
李桑桑的神色太過無懈可擊, 漸漸地,崔胭玉開始覺得, 李桑桑對高桓的百依百順完全是出于習慣。
廊檐上文鳥叫個不停,崔胭玉在屋內和她說起來閑話。
崔胭玉在繡手上的帕子,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東內那邊,漸漸消息開始密不透風起來。”
李桑桑也聽說了些影影綽綽的傳言,大多數是在只言片語中,遮遮掩掩,讓人弄不清究竟。
李桑桑猜想,天子的身體大約出了差錯。
但猜想只是猜想, 現在去想這些事情, 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崔胭玉似乎也有些失悔談到這件事。她轉口問她:“你姐姐是個什么樣的人?”
李蓁蓁就要入東宮,崔胭玉不禁也有些不安起來,無寵的太子妃和太子最愛的女人, 將來不知道是鹿死誰手。
李桑桑垂頭翻著賬本:“是個美人。”
崔胭玉對李桑桑的回答并不滿意。
美人是自然的, 不是美人, 太子殿下何必念念不忘。
崔胭玉打量著李桑桑的神色,她臉上略微有擔憂的神色,她問道:“桑桑, 說真的,你是怎么想的,你甘心將殿下拱手相讓嗎?”
李桑桑不知崔胭玉對她和高桓有著怎樣的誤解,說到“讓”這個字,她是沒有資格的。
她嘆息道:“你太抬舉我了。”
李桑桑低頭看賬本,崔胭玉也沒有再說什么,一時間,屋內寂靜了半晌。
崔胭玉的侍女機靈,趕緊說了些東宮的貓兒狗兒之類的閑話,沒有讓這安靜持續下去。
正聽到一只白貓生了許多小貓崽,李桑桑翻到了賬本的一頁,她的手微微一頓。
……某月某日,麗正殿,細布兩匹、金瘡藥三罐……
那是高桓偷偷回到東宮的時候。
李桑桑那時發現過一些異樣,比如床榻上的一點血痕,還有高桓無意間躲避的右臂。
他那個時候受傷了。
李桑桑并不知情。
她曾經因為這一點高桓透露給她秘密而歡喜,原來,太子妃早就知道了,并為他安排好了一切。
李桑桑知道,高桓心里沒有太子妃。
她現在知道了,高桓心中也從來沒有她。
李桑桑放下了賬本,對崔胭玉說,她突然感到有些不適。
崔胭玉自然讓她先回去。
本以為李蓁蓁嫁入東宮,東宮上下都會為她而不眠,但那一夜其實很平淡。
李蓁蓁是二嫁之身,嫁入東宮這件事中,似乎還有了些不可言說的巧取豪奪,因此,不宜大操大辦。
李桑桑早早就命人熄了燈,她懶得曉得那邊的動靜。
她躺在床上,睡意漸濃,隱約中,聽見腳步聲傳來,像是有人行走在夢里。
李桑桑以為是掬水雁娘她們在走動,可是沒過多久,那人上了李桑桑的床。
李桑桑驚醒。
她看見的,竟然是高桓。
“殿下?你來這里做什么?”李桑桑的驚訝毫無偽裝,忽然間,高桓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自從要納李蓁蓁,他不知為何不想見到李桑桑,避了她許久,今夜卻忍不住想要見她。
他不想讓人發現他對李桑桑的避而不見是刻意的,但李桑桑方才的表現擊破了他的幻想。
高桓冷著臉:“見到孤很驚訝?”
李桑桑笑了一下,說道:“今夜是殿下的好日子呀。”
高桓崩緊了下巴,似乎不像談論這個話題。
李桑桑越過高桓,挑亮了燈。
高桓注意到,李桑桑將尋常帶著的一只翠綠的鐲子換下了,她帶了一只小巧簡單的銀鐲。
她手上的銀鐲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如同一彎銀月在腕間搖曳生輝。
她無疑是纖細,嬌怯,瘦弱的,但當那銀鐲掉進臂膀后去,細細的銀環將白膩的一
段纏住了,顯得圓潤可愛至極,莫名激起他綺麗的幻想。
高桓伸手,摟了一下李桑桑。
李桑桑一驚,而后順勢推開了他。
高桓笑了一下,他以為這是李桑桑的把戲,他上前一步捏了捏李桑桑的臉,李桑桑扭頭躲了幾下,往后縮在了床角。
高桓從未在李桑桑這里體會過這樣赤裸裸的拒絕,他微微瞇了眼睛,問道:“良娣,這是什么意思?”
李桑桑垂下了頭:“殿下,今天不行。”
高桓問道:“為什么?”
李桑桑搖了搖頭,拒絕回答。
高桓伸手,攫住了她的下巴。
李桑桑咬著唇,她似乎因為激動而顫抖著,她白生生的下巴尖得楚楚可憐。
“我不想再在別人的好日子里做這種事了,這會讓我覺得……”她的睫毛抖了一下,“下賤。”
沒有心的人是不會有羞恥感的,從前李桑桑不會感到羞恥。
高桓的短暫溫柔讓她有了心,所以現在分外難堪。
高桓松開了他的手,像是對李桑桑的心事感到難以置信。
他面色鐵青,神色變幻了幾回,重復了幾遍:“下賤!好,下賤!”他死死盯著李桑桑,“你就是這樣看你和孤的。”
高桓走下了床,鞋襪都沒有穿。
他打開了門,冷風往屋內直灌。
高桓猛地關上了門,復又走了進來。
他站在下面,看著床榻上的李桑桑,他冷冷地問道:“李三,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想什么。
李桑桑想要冷笑,想要大笑。
她抬起頭來,用極冷靜的眼神看著高桓。
“殿下去高句麗,想要求得的恩典,就是向圣上討要我姐姐吧。”
高桓一震,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李桑桑笑了一下。
她其實該感激高桓。
感激高桓面對她的不敬,沒有輕易發落了她。
高桓沒有做錯什么。
只是她誤解了他的意思。
想到這一層,李
桑桑心平氣和了許多。
這一次,她平靜地說:“是桑桑失態了,今夜是姐姐和殿下的好日子,殿下快些去吧。”
高桓定定看了她許久,終于轉身走了出去。
李蓁蓁入東宮來,聽說是百般寵愛。
閑暇之時,她似乎終于想起來有個妹妹也在這里。
良媛請良娣去宜春宮小聚。
掬水打理著李桑桑的烏發,對她說道:“依奴婢看,娘子何必去看她?她既入了東宮,就是全然不顧娘子。當初為了彌補她弄出的麻煩,娘子才不得已搭上太子,娘子是憑著本事,才沒有被隨意嫁了人,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來,她卻要分一杯羹。”
李桑桑聽著,沒有什么表情,她道:“這種話就不要再說。”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說道:“去見見她,若她愿意使上一份力,我還要感激她。”
掬水聽了,心中有些憤憤,明明是同一個父親的女兒,一個費心費力求藥,一個卻不管不顧。
李蓁蓁約她去往宜春宮其后的小花園賞花。
李桑桑如約到了,只見一片姹紫嫣紅的景致,她不曾曉得,宜春宮的后頭,是這樣一處好去處。
繞過一樹杏花,她看見李蓁蓁拈花對她笑:“三妹妹。”
李蓁蓁瘦了許多,太子的恩寵竟然沒有讓她容光煥發,李桑桑感到一絲意外。
她轉念又明白過來,道觀里,她的確是受了苦頭的。
李桑桑隨著李蓁蓁在園子里略走了兩步,她走得快了些,到了李蓁蓁的前頭,她聽見李蓁蓁在后面喊她,她回頭,腳步卻沒有及時停下來。
李蓁蓁眼睛睜大了些,顯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她的目光并不是朝著李桑桑的,李桑桑疑惑轉頭,看見了正從一片竹林里走出來的高桓。
高桓嚴肅了臉色,似乎對李桑桑突然出現在眼前而感到不悅,他負著雙手,沉聲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李桑桑心里冷笑了一下,說話間自然帶了些不客氣:“桑桑愚昧,不知東宮的這處是不能來
的。”
高桓冷冷道:“你現在知道了,并且,從現在開始,你能走動的地方,只是宜秋宮。”
李桑桑一怔。
接下來,高桓的說話聲和李蓁蓁依依的求情聲,都在李桑桑耳邊模糊,她只模糊地看見那一對男女并肩從她身邊走過。
她站在原地,一片杏花落在她的臉上,驚醒了她。
掬水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在她的肩上披上披風:“娘子,外面風寒,回去吧。”
李桑桑被禁足了。
高桓倒沒有明令禁止李桑桑外出,但那日在宜春宮后的爭執,東宮人都曉得了。
東宮侍從不敢輕易縱容了李桑桑出門,又不敢向高桓問個清楚,只能絞盡腦汁想著怎么糊弄李桑桑。
還好失寵的良娣似乎心灰意冷,并沒有出宜秋宮半步的打算。
天氣轉涼的時候,李桑桑聽說家中父親的病更加嚴重了。她要求見李蓁蓁,李蓁蓁似乎早就明白她的所求,只是充耳不聞。
在高桓這里,她是沒有臉面的,她只能日漸消瘦下去。
沒過多久,她也病倒了。
病重的時候,她的憂思更重,她想回家看看父親,卻苦于沒有門路。
太子妃告訴她,她無能為力。
如今東宮禁衛漸漸嚴了些,往日里的偷溜出宮的事,也絕不會再發生。
一日,她精神稍好了一些,走出了屋內,卻看見院子中一片光禿禿,從前的一片梅林都沒有了蹤跡。
李桑桑心中疑惑,問左右宮人,宮人卻訥訥不敢言。
李桑桑的指尖冰冷,她有些驚醒之感。
從前高桓對她只寵不愛,如今這點寵沒有了,在東宮她將要寸步難行。
宜秋宮的梅樹消失,這樣一件她宮里的事情,她都不配知道。
李桑桑笑了一下,她臉上依舊是溫柔的,她說道:“隨我一同在宜秋宮,是委屈了你們,我也不想耽誤你們的好前途,現如今,宜秋宮用不了這許多服侍的人,這是實話,我便回了太子妃一句,給你們另找個去處吧。”
眾人
都聽出來,李桑桑不是在陰陽怪氣,她沒有責怪,甚至沒有什么情緒,他們心中有愧,卻不敢辜負自己的前程,只能紅著臉皮道了謝。
太監中有一人卻沒有走,李桑桑正欲問他還等什么,待旁人散了,他忽然站了出來,說道:“是太子殿下。”
“嗯?”李桑桑疑惑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他在回答她方才的疑問。
太監繼續說道:“是太子殿下,前幾日閑步到了宜秋宮,問這里的梅樹怎么枯死了幾棵,沒人打理。原是那些人偷懶,他們卻說是良娣不愿意伺候這梅樹,殿下聽了后,面色不虞,幾日后,就派了人來移走了這梅樹。”
李桑桑輕聲道:“是這樣啊。”
她這才看著這太監,只見他面容清秀,面色白皙,模樣很有些眼熟。
李桑桑問:“你怎么不走?”
太監羞澀笑了一下:“良娣對奴婢有大恩,良娣剛到東宮的時候,奴婢是個掃除的太監,還總被那些人欺負,良娣將奴婢要到了宜秋宮,后來,奴婢母親生了大病,家里沒錢,還是良娣賞了錢,請了醫,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
李桑桑擰眉想了一下,這件小事似乎有些影響,她嘆了一口氣道:“感激是一碼事,又何必犧牲你的前程。”
太監搖搖頭:“那些事,奴婢本就不在乎。”
李桑桑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月亭,是良娣賜名。”
梅樹這一件事竟然沒有簡單結束。
月亭打聽了消息,告訴她,移走的梅樹中死了一顆,太子大怒。
幾個時辰后,丁吉祥來到了宜秋宮。
他先是勸了李桑桑服軟,沒有得到李桑桑的應答后,他帶來了高桓的口諭。
嬌悍不遜,遣還其家。
高桓遣還李桑桑回府,在東宮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子妃崔胭玉幾度求情,高桓根本不理會。
而作為良娣親姐姐的良媛李氏,卻毫無表示。
李桑桑本人卻在暗自欣喜,她得罪了高桓,陰差陽錯
能夠回家,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這一次,李桑桑回來,李府滿是愁云慘淡。
這或許不完全對,因為吳姨娘的院中,藏著一片喜氣洋洋。
李桑桑看起來卻與往日沒有什么不同,她先是看望了父親李年。
看著李年,她的心中浮起了四個字——風燭殘年。
李年似乎對自己的身體有所預料,他已然看開了,他命人做了四輪車,閑暇時候就讓人推他出去轉轉。
李桑桑強忍了淚,又來到她母親王氏的院子里。
很意外地,她沒有在這里找她王氏。
王氏是足不出門的,李桑桑疑惑地問了院中的人,得知王氏竟然去了吳姨娘院中。
李桑桑心中一緊。
她捏了捏手心的帕子,快步往吳姨娘院中。
屋內傳來爭執聲,李桑桑走到門廊之處,隱約看到珠簾之后兩個人的身影,她就要走進去,忽然被人拉住了。
她轉身看,是兄長李叢。
李叢說道:“桑桑,不要去管長輩的事。”
李桑桑被李叢拉住往回走,卻聽見了里面的說話聲,聲聲傳入她的耳中。
“當年你命人將桑桑拐到了那種地方、那種地方!上元夜從此都成了噩夢,你一定很得意吧!”
王氏字字泣淚,李桑桑猛地停住了腳步。
她掙開了李叢的手,不肯再走。
李叢看著她的側臉,抿了抿嘴,同樣留了下來。
接下來是小吳氏的聲音,她在笑著:“是,我當然得意,我得意了十多年,大娘子,我要感激你的硬氣,不是你的硬氣,哪有我們母女二人十多年的好日子?蓁蓁雖然是個庶女,吃穿用度,哪哪都比三娘子好,你和三娘子留在南邊,不知道我們過的好日子,這是我的一大憾事。”
王氏的聲音泠然:“你承認了,當年的事是你做的。”
小吳氏依舊在笑:“我知道大娘子心中憋著一口氣,想要在娘娘死后和我算總賬,可是沒曾想到,我家蓁蓁得意了。大娘子,現在不是你算賬的好機會,你這個時候
來了,不過是順不了一口氣,因為三娘子被趕出了東宮?”
王氏慘然一笑:“是我小看你了。”
小吳氏說道:“當年大娘子和郎君,真是一對璧人、伉儷情深、整個南瑯琊郡的佳話,可惜了。”
小吳氏對著王氏步步緊逼,王氏似被擊潰一樣,一步步往后退,她明明是來質問的,得到了親口的承認,卻無可奈何。
王氏撞到了身后的燭臺,她的身子像是一只風箏,頹然地落在了地上。
“啪啪”兩聲,小吳氏尚未反應過來,臉頰上赫然多了兩道紅痕。
站在她面前的,是被攆回李府的李桑桑。
李桑桑手心冰冷一片,她一指指著小吳氏,腕上的翠玉鐲子微微晃動,她的身體也在微微打著顫。
她的聲音很輕:“將她,給我綁起來。”
眾人愕然之下,人堆里穿出了一個人影。
月亭不管不顧地果真將小吳氏綁了起來。
小吳氏難以置信,她瞪著周圍的人,道:“你們傻了嗎?還不把他給我拿下去。”
李府奴仆忽然間猶豫了起來。
月亭是東宮的人,隨著他的招呼之下,又有幾個小太監鉆出來,橫在小吳氏之前。
李桑桑指著小吳氏說:“你不過是一個妾,一個李家的下人,我是李家的姑娘,天子親封的良娣……”
她聲音徹寒,奇異地有些悚然的溫柔:“你怎敢對我大呼小叫?”
小吳氏喊道:“我女兒是太子的寵妾,東宮的良媛,李桑桑,你不過是一個棄婦,做事要想清楚后果!”
李桑桑冷聲吩咐月亭:“把她的嘴堵上。”
李桑桑將王氏扶起,送回了屋。
王氏拉著李桑桑的手,眼中有深深的擔憂:“桑桑,你不該沖動,如今二娘子受寵,你該、你該如何自處?”
李桑桑搖了搖頭,只是笑笑:“不打緊。”
她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和父親……”
王氏嘆了一口氣:“當年,我不顧家中反對,傾慕你父親的才
華,下嫁給了他,婚后,原是夫妻恩愛,他曾許我一世一雙人,后來……”
王氏開始說起了當年的事。
后來,李年背諾,納了一名來路不明的胡姬,夫妻之間出現隔閡,然后,李年納了小吳氏。
上元節后,王氏要求李年發落小吳氏,卻沒有得到應允。
至此,夫妻間漸行漸遠。
王氏對李桑桑說:“我給你取名桑桑,‘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這是我對你父親的怨。”
她接著說道:“而那個女人,給她的女兒取名蓁蓁。‘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李蓁蓁比李桑桑大不到一個月,她緊跟著李桑桑取了這樣的名字,似乎是小吳氏對王氏的嘲笑。
李桑桑安撫住了母親,滿懷心事地走出了院子。
李叢在外面等她。
“桑桑,你不該沖動。”
“但我不后悔。”李桑桑頭也沒回,她沒有耐心多解釋。
李桑桑去見李年,她本以為會看見憤怒的父親,或是失望的父親,但是都沒有。
李年只是嘆了一口氣:“將她打發到莊子去吧。”
李桑桑愣了一下,滿腔的憤懣不知該如何宣泄,就這樣輕飄飄地被打發了。
李年看著李桑桑:“你阿娘對你說了什么?”
李桑桑陷入沉默。
李年望著朱紅的門框出的一片青白的天,悵然說道:“我最大的錯,是年少輕狂,執意與她斗氣,納了小吳氏,從此無法挽回。”
李桑桑輕聲問他:“當年娶阿娘,是為了她的家世,還是出于真心?”
李年望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李桑桑幾乎感到痛。
“出于我的心,這么多年一直沒有變過,或許你和你阿娘都不會相信這一點。”
李桑桑忍不住問:“那為什么會有那個胡姬……”
李年蒼白的臉上劃過淚:“那是誤會。”
李桑桑看著父親陷入往日的夢魘,輕輕說道:“不要再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