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陪著笑臉,送走了老王轉身扇上了大門,拿了一根打稻子的粗木棍。
潘迎東知道這是媽媽震怒的象征,尤其是那個老頭兒說自己沒有爸爸缺乏管教。
“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這個村子里面,你要做了壞事會被多少人恥笑,你知不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沒有爸爸你怎么還能調皮?”媽媽鐵青著臉,棍子一下又一下的落在潘贏東的身上。
潘迎東一言不發,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千萬不要開口,越說話求饒,媽媽的棍子就會越重。
往常這種時候,姐姐也都會默默的看著媽媽教訓他,可是這一次,番禺弄的腿都被打的流血了,姐姐實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就對媽媽說,不要再打了。
為了阻止媽媽,姐姐竟然說那是她的主意,是他想吃橘子。
媽媽根本就不信姐姐,因為姐姐一向都是個好孩子。
但是姐姐鐵了心要保護他,突然跪在他旁邊,一把潘贏東護在懷里,哭著對媽媽說,要打就先打我吧,弟弟已經受不住了。
姐姐堅持說橘子是她要的,她從來不撒謊,所以媽媽也就將信將疑。
媽媽放下棍子,只對姐姐說了一句話。
她說“你應該知道你們的爸爸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不會理會你們,所以你們要懂事兒,你現在這樣,真的讓我很失”
媽媽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姐姐當時的表情,潘贏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那是扭曲的痛苦,惱恨,內疚,還有種種復雜的情緒。
潘贏東不理解媽媽這話的意思,什么叫你們的爸爸。
但他不敢去問媽媽,而無論姐姐怎么寵溺他,在這件事情上,姐姐從來不肯說透露半個字。
那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但從那以后,潘贏東就真的再也不會跟著小伙伴們去做什么調皮搗蛋的事情了,甚至現在,他聽姐姐的話,比聽媽媽的還多。
小學就這么平平安安的過去了。
后來姐姐上了鎮上的寄宿初中,每周只能回來一天,每次回來的時候,姐姐都會給她帶許多新鮮的水果,有時候還有一些小玩具。
潘贏東很開心。
只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些買玩具買水果的錢,是姐姐在學校里省吃儉用,甚至有時候不吃午飯省下來給他買的。
潘贏東15歲的時候,家里發生一場重大的變故。
堅強的媽媽突然生了一場大病,而無論請了多少醫生也治不好,最終媽媽病去了。
媽媽在病床上曾經拉著姐姐的手說,孩子,以后就要辛苦你來照顧潘迎東了,你們姐弟倆一定要相依為命。
姐姐紅了眼圈,她抹了一把眼淚說,阿姨放心,我會照顧潘,這些年,謝謝您,雖然您不是我的親媽,可是您卻待我宛如親生,我也一定會把潘當作親弟弟來照顧的。
潘贏東聽見這話心里有一絲詫異,在他心里,這個人雖然是姐姐,可是,卻更多地有了一絲別樣的情愫。
然而懵懂未開的年紀,他并沒有多想什么。
只是想著,只要姐姐在自己身邊,只要能和姐姐一輩子不分開就好了。
姐姐安慰媽媽說,不用擔心潘以后的大學學費,就算去打工,她也會供養潘上學。
媽媽沒有說話,卻是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封信,對姐姐說,如果實在不行,就去找那個人幫忙吧,畢竟那個人是你們的
說到這里,媽媽看了潘贏東一眼,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當時的潘贏東因為擔心媽媽的病情,并沒有多想。
后來
后來,他和姐姐安頓好了媽媽,然后又各自上學去了。
那個時候他在縣城的高中上學,而姐姐已經到了市里面念大學。
每個星期他和姐姐都會寫信,互相報告自己的情況,姐姐也一直安慰他說,她在肯德基打工,生活費是足夠的,讓潘不要擔心。
潘贏東一直不曾懷疑過什么。
直到姐姐過生日的時候。
潘贏東想給姐姐一個驚喜,于是他就直接坐車來到了姐姐的學校。
姐姐并不在宿舍里,但是,姐姐的室友們都知道他有這么一個招人疼的弟弟,于是就讓他進了宿舍。
潘贏東隨意的問了一句,知不知道我姐姐去哪兒了?
室友們說你姐姐不是今天過生日嗎?你爸爸接他去吃飯了。
潘贏東當時的表情古怪極了,在他心里,他沒有爸爸,姐姐又何時蹦出來一個爸爸?
那幾年大學生被干爹包養的新聞并不少。
潘贏東想到社會上那些負面新聞,心里不禁悶悶的。
他希望千萬不要是這樣。
然后,就在他整得宿舍等了兩個小時之后。
他看見一輛奔馳車開回了宿舍,送姐姐回來。
而車上下來的那個男人那個中年男人,盡管他渾身散發出可怕的氣勢,但是,潘贏東根本就忘了害怕,或者說,他此刻的心里只有惱怒。
在他心里,姐姐只能是自己的。
那么漂亮,那么冰清玉潔的姐姐怎么能和其他的男人有任何接觸呢?
不在那一刻,已經18歲的潘贏東終于明白了一點什么。
原來,這就是班上那些小女生嘴里所說的“喜歡”啊。
他沖上去,狠狠的甩了姐姐一巴掌,一個被怒火燃燒了理智的男人,忘記了所有,只是憤怒的咆哮著“姐,你干了什”
姐姐看見他出現,在這里驚訝極了,來不及回避,只能捂著受傷的臉,低頭不語。
而那個中年男人在目睹這一幕之后,瞇起眼睛說“小子,你還真是不怕死。”
隨著他的這句話落,奔馳車里走下來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
潘贏東卻像瘋了一樣,根本就不怕那兩個保鏢,沖過去就要打那個中年男人。
自然是很輕松的就被兩個保鏢給制服了。
“潘總,如何處置?”其中一個保鏢問那個中年男人,他看潘贏東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具尸體。
中年男人沉思著,不說話。
“不”一直沉默的姐姐突然開口,拉住那個中年男人的胳膊說“爸爸,不要,他不是外人,他是”
被稱為潘總的中年男人聽見這句話,陰晴不定的打量著姐姐“他是誰?”
被保鏢制服跪在地上的潘贏東,卻是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幕,臉色蒼白,在那一刻心里有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姐姐,你在叫他什么?你爸爸不是死了嗎,媽媽說你爸媽都早已”
“閉嘴!”中年男人沖潘贏東一聲厲喝。
他轉頭盯著姐姐“你說,他是誰?”
姐姐猶豫著不敢說話。
大概在那個時候,姐姐想起了媽媽臨終的遺言吧!
“媽媽一定是不想我和那個混賬相認的,然而世事弄人啊”潘贏東嘆息。
在當時,中年男人卻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突然狠狠一把抓住姐姐的下巴“你知道我沒有耐心,說!”
隨著他話音落地,潘贏東明顯的看見姐姐嚇得打了個冷戰。
“姐姐”他大呼,不甘心的吼道“放開我!”
“姐姐?”中年男人的眼神看著他,仿佛是要從他身上看出點什么。
“唔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他走到潘贏東面前仔細打量著他說。
“不說也沒關系,來人,給我從他身上弄點血出來驗個dna。”
“不,我說”姐姐大概是知道瞞不過去了,一狠心,咬牙說,“他,他是云姨的兒子”
“也就是,他和我一樣,都是爸爸你的孩子啊,你不能對他這樣”
姐姐的話讓潘贏東一驚,他抬頭,莫名其妙的望著姐姐,難以置信,“姐姐,你在說什么啊我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啊”
可是心底,潘贏東是有幾分相信的眼前這個男人的,他的五官與自己有幾分相似,更別說小時候每當問起父親時,母親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一剎那間,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被姐姐稱呼為爸爸的男人,則是冷冷的望著潘贏東“你媽媽跟你說你爸爸已經死了么?你媽是不是蔣潔蕓?”
他竟然知道媽媽的名字
他當然知道了,因為,那個男人,盡管當時的潘贏東不愿意相信,直到現在也不愿意承認,然而dna檢測的結果表明,他們是血緣關系的相似度高達99.9%。
而在那之后,潘贏東才從姐姐那里,隱約的知道了自己父親和媽媽的關系。
原來,父親是當地黑社會的老大,而媽媽只不過是他眾多情婦中的一個。
但是媽媽自從生下自己之后,就受到父親正室的追殺,為了躲避追殺,更有可能是為了躲避父親,母親再一次被追殺的時候,帶著自己逃到了那個小山村。
而這么多年來,父親也曾尋找過母親,但后來派出去的人都沒有消息,他以為媽媽死了。
和潘贏東一樣,姐姐的母親,也是父親眾多情婦中的一個。
“不你的意思是,我是姐弟”潘贏東悶哼一聲,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無論他怎樣抗拒都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