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原本期待著小倩搬出一大堆道理來,用知書達禮的方式說服自己。

沒想到這女娃兒卻放棄那些道理,直奔主題的問自己最核心的問題。

這一時之間倒讓老太太走了神,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很遙遠的事情。

半響,才笑了笑,望著小倩的眼神多了些贊許,轉而問死神,“小愷,你告訴奶奶,娶個門當戶對的你不討厭的女人,能不能在婚后培養(yǎng)出感情來？”

“不能！”

死神雙手插在口袋里,回答得斬釘截鐵,他望著小倩的眼神那樣熾烈,以致于小倩都差點以為他說的是真心話,“這輩子,我非她不娶！唯有她,是我命中注定的真愛！”

“那家族事業(yè)呢？你全都置之不顧嗎？”老太太的聲音嚴肅了許多。

死神低下頭,“我不顧上,我只想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

“你太任性！”老太太咳嗽起來。

“胡鬧！”

一直圍觀的廖文輝終于聽不下去了,他緩步走過來,臉色鐵青地盯著死神。

死神聽見他的聲音卻并沒有回頭。

小倩迅速判斷出父子二人不對盤,場間氣氛一時間變得非常凝重。

眾人都沒想到一場好好的宴會變成了家族內部的矛盾,其他幾家長輩紛紛想離去,卻又不是好時機。

沒想到就在這時小倩再次開口救了死神。

“叔叔,您的兒子是無能之人嗎？”小倩的嗓音劃破了室內可怕的沉寂。

“你又是誰？我廖家的事情,何時輪到一個小丫頭來插嘴？”廖文輝故意忽視她,正廳和小廳不過相隔兩米,他都能聽見小倩和老太太一番話,又怎會不知道小倩是誰。

小倩聳聳肩,“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怎么看待自己的兒子。您認為少了那些家族,那些門當戶對的勢力,阿愷就會扛不起家族重任么？是這樣嗎？”

一語中的,廖文輝臉色僵了僵,眼神更加捉摸不定了。

聽見這話的死神,卻是倏然間抬起頭。

小倩站在老太太旁邊,離他三米遠的紅地毯上,燈光照耀下的她,盡管穿著簡單的運動服,卻顯得那樣的璀璨奪人,震攝心扉。

小倩的雙眼也恰好凝視他,那樣的眼神里,是無比的信任,鼓勵,和讓死神暖暖的溫柔。

仿佛就在這一瞬間,死神終于重新找回了力量,能夠面對父親,面對讓自己逃避了多年的苦惱。

他粲然一笑,轉過身來,壞笑著問父親,“是啊,廖部長,莫非你也認為我是個窩囊廢,所以才急著要我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好延續(xù)家族風光？”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廖文輝聲音陡然抬高八度。

一旁的霍家老爺子趕緊走過來,扶著他道,“別激動。文輝,現在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原本我是怕小愷想不開,既然他能找到女朋友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相信小愷的眼光。”

廖文輝聽到這話,鐵青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

他揮揮手,痛心道,“真是不好意思,今晚讓你們看笑話了,今天家宴看來是吃不成,改日我再辦一桌謝罪宴給你們賠罪吧。”

白家夫婦聽到這話,趕忙笑著說他太客氣了,說家里還有事情,就拉著依依不舍的白小七離開。

任大小姐長嘆一口氣,目光癡癡地望著死神,在母親的勸告下,也隨著家人離去。

霍家老爺子卻因為和廖文輝是多年的戰(zhàn)友,又因為差一點成為親家,兩人感情要好而留了下來。

況且關于死神找出了殺害清雅幕后真兇這件事,霍老爺子也還沒能好好謝過死神。

人群散去之后,老太太望了小倩一眼,這次的眼神不再是客氣的疏離,而是當真多了幾分贊賞和憐愛。

只是,她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她讓死神父子好好溝通,便在傭人攙扶下離去。

小倩原本也想離開,但想了想,既然自己作為死神女朋友,而且今晚的事情也是自己有意挑起來,還真沒必要躲。

再說大不了挨罵挨揍的是死神,難不成廖部長還會對自己一個小女子動手不成,她才不怕呢。

于是索性大咧咧站到了死神旁邊,挽著死神的胳膊。

廖文輝看著面前一對年輕人,氣得不輕,指著死神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霍老爺子一邊安撫他的情緒,一邊責罵死神道,“小愷啊,不是叔說你,你爸可都是為了你好。不管是小七,還是任大小姐,或者是我那侄女,這都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彼此知根知底,不比來歷不明的女人要好得多？”

死神聽著這話皺了皺眉頭,猛然摟緊了小倩的纖腰,“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人,她是影子部隊的,而且,霍叔叔,能夠找出清雅那件事真兇的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我和她一起出任務,她引出了那幫小日本,也是她幫忙一起抓住羅杰,這才能夠真相大白的。”

聽到這句話,霍老爺子和廖文輝同時一怔。

霍老爺子的女兒去世之后,妻子又發(fā)瘋,被病痛折磨去世,尋找女兒事件真兇幾乎是他心頭病,死神找出真相簡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既然死神說小倩也有份幫忙,那么小倩對霍老爺子稱得上是恩同再造了,他哪里敢再多說什么。

相反,他立即走到小倩面前就要道歉,小倩卻先他一步制止了,“叔叔您也不必客氣,我不過是做了該做之事,身為軍人分內的責任而已,不用謝我。”

她這樣不卑不亢的樣子,也讓廖文輝刮目相看了。

嘆了一口氣,他讓老友也先行離去,這才讓死神坐下。

屋子里依然沉默著,但氣氛已經不那么冰冷了,身為國防部長,廖文輝自然知道,一個女性能夠在影子部隊任職,那是有多少過人的能耐。

雖不說門當戶對,但配死神卻是足夠了的。

“你也真是太任性了,突然就唱這么一出,今晚不僅得罪了白家,恐怕還有任家,霍家,這對你今后的道路又將是阻礙,唉”

廖文輝一聲長嘆,注意到這位老軍人鬢角的銀白,小倩忽然體會到一個普通父親對于兒子前程的擔憂,不由得暗暗惱悔自己剛才太過火了。

不料,死神卻并不在意,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想了想才說,“父親,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

“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也不用想了,我不同意。”廖文輝伸手制止兒子。

死神卻很頑固,“就算你不同意也沒用,將來若真的要走上這條路的是我,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沒人能夠強迫我,

而如果我愿意,就算沒有父親你的幫助,我相信憑借自己的力量,也有一千種辦法得到我想要的！”

廖文輝看著兒子眼睛里的意氣風發(fā),那是屬于年輕人才有的自信。

他不忍心打破兒子的幻境,只好嘆息一聲,“你啊,太年輕了”

沉默良久,再沒有多余的話了。

死神挽著小倩的手說,“父親,部隊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那我就先回去了。回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告訴你,不要再逼婚了。”

“這就要回去,不在家住幾天嗎？”廖文輝望著兒子的背影問道。

“不了,下個月就要出訪m國,有個非常重要的任務,相信父親您也很清楚那意味著什么。”死神可不會天真到認為那個大計劃,身為部長的父親會不知道。

“也好,你去吧只是不知道我這老人家,還能再見到你幾次面。”廖文輝似乎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

死神背脊一僵,臉色變幻了幾個瞬間,終于,還是牽著小倩的手離開了。

直到偌大的宴會廳只剩下廖文輝一個人,他才悵然若失地嘆道,“小愷,你真是太單純太天真了,政治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呢若是不然,這些年我又何需費盡心機？”

老人說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逐漸變得堅毅起來。

死神牽著小倩,兩人沉默地走出大院,一直沒有開口。

直到終于走出正門,來到石獅面前,小倩才吁出一口氣,吐舌道,“剛才好嚇人,我還以為部長會拔槍什么的呢。”

死神聽了也忍不住大笑,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都想什么呢,他畢竟是我爸,又不是殺人狂魔。”

小倩仰頭凝視他,“你和你爸關系似乎并不怎么好。”

月光下,她那雙大眼睛里倒影著所有的美,讓死神幾乎看得呆了。

小倩等了一會兒沒反應,不由得低下頭笑了,“沒事兒,你不愿意說就算了,我們走吧。”

她無意識地用小手指勾起死神的打手掌,忘了現在已經不用演戲。

那只小手指勾得死神心中一蕩。

他笑起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道,“嗯,你想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

“呃我并沒有很想知道啊。”小倩反駁,聲音悶悶的。

“真的？小妞,撒謊騙人不好喲。”死神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著。

小倩無奈移開眼睛,“好啦,我承認只是有那么一點點好奇而已。可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啊,這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也沒說要代表什么啊”

又一陣沉默。

“那你到底還說不說”小倩跺足。

月光之下,兩人牽著手漸行漸遠。

“嗯,在我媽去世之前,我和我爸關系就很緊張,我媽去世之后,因為一些事情,幾乎就變得如同冰火了,這還是三年來我們第一次見面。”

“三年來第一次”小倩驚呼出聲。

“是啊,我們家奇葩事情多的很,有興趣的話,我慢慢給你八”

士兵注視著那一對漸漸遠去的鄙人,眨了眨眼睛。

少爺這是要把那個姑娘帶到玉米地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