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繡屏并不高,原是放在案幾之上的,幾個小廝搬上來的時候,就足足地使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它。
紅木制的框內,是素色的半透明蘇絹,上面繡著的是一江春水,半岸翠竹,遠處白云悠悠,水鳥依依,在湖光山景中,有一絕世佳人掩映其中,雖然只有背影,但寥寥數筆,已覺清麗飄逸,若瀟湘妃子降臨凡塵。
琉璃一見這東西,就騰地站了起來,雙眼直愣愣地直看著樓下的長案。
若說白冠之叫她來看,純是碰運氣,但除了她,天下還有誰最有資格來認這東西呢?
因為這繡屏,就是她自己的手筆。
當日,皇上指著她繡了一半的繡架道:“這景是極美的,但缺了你,再美的景也不入朕的眼。一定要繡上你自個。”
于是琉璃想了半天,繡了個少女的背影,既不損春色,又添了些生氣。
繡完后,就擺在晗香殿內,皇上每次來,必要拿出來把玩的。
那一夜后,宮中的一切,琉璃就已經拋在身后,卻不料在此時此刻,竟能見到這么一個舊物!
“怎么了?梨花?你認得這東西?”白冠之雖是問她問題,聲音卻十分平靜。
琉璃強壓下激動的心情,緩緩坐了下來,低聲道:“這確實是宮里的東西!
孫老板的聲音也從樓下傳來:“各位請看,這架繡屏是麗姑娘所出……”他話還沒說完,廳內已是一片沸騰,各桌的客人俱是交頭接耳,對著那繡屏指指點點。
長案后的竹簾忽然一動,一個窈窕的美人從簾后施施然而出,剛才喧嘩的花廳又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用剪水雙眸環顧了下四周,啟唇道:“各位嘉賓如此捧場,真叫小女子不知如何感激才好。這架繡屏,是我身邊之物,雖不貴重,卻是我家常的愛物。請各位嘉賓萬勿嫌棄才好!
她話音剛落,角落里一個華衣男子就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出價五百兩!”
他旁邊的一個年輕男子也不甘示弱地站起來喊道:“我出八百兩!”
一時之間花廳內亂轟轟地,把孫老板欲維持秩序的聲音也壓了下去。
坐在琉璃邊上的一桌人是一對中年男子,很是低調,一晚上也沒有出價,似乎是來看熱鬧的,其中一個人對著那鬧哄哄的場面,忍不住皺眉道:“任它是金絲銀線繡的,值得這么去搶?”
“趙兄有所不知,這屏風有來歷!彼赃叺哪凶有Φ溃骸笆廊私詡,云京宮里的仁德帝專寵麗妃,就連繡著她背影的繡屏,都愛不釋手。說的就是這東西了!
“這么說來,倒是個香艷的擺設了?怪不得這么多人瘋也似地搶。”那趙兄聽了同伴解釋,語帶曖昧地一同嘿嘿笑了起來。
琉璃有心不想聽他們交談,可他們的話語卻不受周圍嘈雜干涉,一個勁地往耳朵里鉆。
只聽那趙兄繼續道:“想必以高價搶得屏風的那位,也有機會一親美人芳澤了!
“趙兄,要不要試試?”同伴猥瑣地鼓動起來。
“若不是家中還有悍妻在,在下自然是要一試的了,哈哈哈哈……”
琉璃直聽得渾身發抖,雖然他們說的不是她,是在廳中的那個女子,可她似乎覺得他們就在談論自己似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宮里的東西,怎么到了這個女子手中去了,還拿出來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