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從陽光明媚的下午看到了月明星稀的晚上,又從晚上看到了萬籟俱寂的深夜。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抬眸時,她已是淚如雨下,眼中滿映著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與無法抑制的心痛。
阮黎捂住胸口,臉色有些蒼白。
捧著那本日記,仿若捧著一個她無法承載的厚重歲月,又仿佛陪著里面的人一起經歷了那段被時光埋藏的傳奇愛情。
阮崇文用平淡簡單的文字記敘著他與那個女子的相遇,相知,相愛,直至分離的那一天,一切戛然而止。
里面的文字辭藻并不如何華麗的渲染著悲傷,僅僅是以最平實直白的語言將之敘述出來,然而因為那股真摯的感情,阮黎卻仿佛陪著他們一起走過了那個年代。
她能從中看到那個如翠竹般傲立的清雋青年和那個天真靈動如白云一般干凈美麗的少女。
他們曾為了對方放棄所有,最終卻除了對方,什么都有了。
阮黎捂住臉,有晶瑩液體從指縫中緩緩流出,半晌,她喉中發出極輕的嗚咽。
許久之后,阮黎心中的哀戚才消散些許。
她抬起頭,眼眶依舊通紅,情緒卻已然平靜了許多,只有心臟還在微微的抽疼。
阮黎又看了看那些信件,終究是沒再拆開,她手微顫著,以一種鄭重的近乎虔誠的姿態將它們放進去。
盒子再次被塵封,不知哪一日會再次被開啟。
這一日,阮黎一夜未眠。
直至天色微明,她終于撥通了那個電話。
“風謹,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見一面?”
對面風謹先是喟嘆一聲,語氣沉重的道:“我也正想找你,夫人病重,我想我們或許得直接歐洲見了。”
阮黎心臟一抽,用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聲音問道:“病重?她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突然?”
風謹有些詫異她情緒的轉變,卻沒多問,只是道:“我剛收到族中傳來的消息,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盡快趕到歐洲。”
阮黎掛了電話,當天晚上就收拾行李直接登上了飛往歐洲的航班。
到歐洲的航程比到紐約還短一些,翌日天還沒亮阮黎就下了飛機。
走出航站樓,她一眼就看到了長身玉立的風謹。
風謹看見她,扯出了一個笑容迎上來,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雖然外表依舊貴氣俊美,但眼中的紅血絲和憂慮卻透露了他并不如看上去那般云淡風輕。
“你在這里等了多久?”阮黎眉梢微挑,眸中暗藏著些許焦急。
風謹一邊向前走一邊溫聲回她:“比你早到了兩個小時。”
阮黎默了默,又直接問道:“她在哪里?現在還好嗎?”
風謹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之前一提到夫人,阮黎眼底總是帶著警惕,說到兩人的關系,她還會帶著明顯的反感否認,但現在這模樣卻與之前大相徑庭,這幾天,似乎發生了一些特別的事情。
阮黎略有些煩躁的道:“我問你問題是為了聽你的回答,不是為了讓你反問我另一個問題。”
她實在有些不喜這種交流方式。
風謹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目光,開始重新審視起阮黎。
“你在擔心夫人?”
阮黎終于忍不住心中一直埋藏的暴戾以及看完日記后的壓抑,冷冷道:“你聽不懂我說的話?”
風謹做了個投降的姿勢,連忙道:“抱歉,夫人現在正在族中,別擔心,沒有生命危險。”
阮黎一路提心吊膽十幾個小時,此刻終于落下心中大石,就連風謹都能看出她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兩人上了車,司機立即發動了車子。
阮黎看了會兒窗外飛速閃過的景色,轉臉問了一句,“要多久才到?”
風謹回答:“可能得有幾個小時,加西亞家族的族地在歐洲幾國交界處,這里也不是最近的機場……”
沒等他解釋完,阮黎已經自顧自閉眼假寐。
風謹見狀,無奈的搖頭笑了笑。
許是放松了心神,已經連續兩日沒有睡覺的阮黎在行駛平穩的車里逐漸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她身上還蓋著一件淺色的西裝外套。
阮黎偏頭看去,風謹也閉著眼,背脊卻挺得筆直,即使打盹也依舊保持著無可挑剔的貴族姿態。
阮黎動了動,將身上的外套扯下,覆到風謹身上。
在觸碰到風謹的一瞬間,風謹的眼睛突然睜開,絲毫沒有剛睡醒的迷茫,而是一片清明的冷冽。
阮黎愣了愣,嘴角無聲的勾起一個淺淡弧度。
果然外表看上去再趕緊無害,骨子里磨練出來的天性依舊無法改變。
看清阮黎的下一瞬,風謹釋放出的氣息又和煦起來。
“你醒了。”風謹看了看窗外,“不用感覺無趣,快到了。”
阮黎點點頭,睡了一覺恢復了些精力,她也不再像早上剛到時那般情緒易炸。
風謹打量了她一下,微微一笑:“你準備好見夫人了嗎?還是我先回族去稟報一聲?”
阮黎猶豫了一下:“她……是什么病?”
風謹敏銳的察覺到了,阮黎這次從見面開始,對夫人的稱呼一直都是用“她”來代替,這樣看來,她對夫人的態度應該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導致她對夫人的態度很矛盾。
阮黎有些憂慮,可別是心臟病什么的,萬一突然見到她被刺激到出點什么事,她可擔不起。
風謹似乎是看出了阮黎的想法,說道:“心臟上的老毛病了,從十幾年前開始的,不過一直沒影響生命安全,只是近兩年或許是年紀漸長,才逐漸嚴重起來。”
十幾年前?阮黎眸子閃了閃,心臟又莫名開始抽疼起來。
過了半晌,她才淡淡道:“你還是先回去看看吧,等她好些了我再出現。”
風謹點頭:“也好。”
總要給夫人和族中那些人一個準備。
“對了。”風謹想起什么似的,“剛才你睡著的時候,似乎有電話打過來,你手機有震動。”
阮黎拿出手機看了眼,沉默半晌,又若無其事的放回去。
風謹眼皮微動,從阮黎眼中的波動和一閃而過的溫柔,他已經猜出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