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牧韞彥醒來時，已臨近中午。

他看著窗外刺目的陽光，打著哈欠皺了皺眉。

悶在被子里回想了一遍昨晚上和阮黎的對話后，他揉揉一團亂發起床。

走到客廳，看著被收拾干凈的茶幾地毯，牧韞彥愣了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阮小黎，你醒了嗎？”

無人應聲。

牧韞彥又走過去敲了敲阮黎的房間門，卻發現房門只是虛掩著，他輕輕一推就開了。

里面被褥跌的整齊，卻空無一人，行李箱也消失不見。

牧韞彥還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清醒。

他手忙腳亂的沖回房間找到自己的手機，打算撥通阮黎的電話，卻發現手機上已經有了一條署名為阮黎的未讀信息。

他點開信息——牧韞彥，我回國了！記住你答應我的事！

信息是早上八點鐘發來的，牧韞彥眉頭皺的死緊，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沒響兩聲就接通了，對面的背景有些嘈雜。

“你現在在哪兒？”

“機場。”

“我靠，你這個渣女，昨晚上我們還互訴衷情，酒醒后你扔下我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你還是不是個人。”牧少爺連珠炮似的質問。

阮黎噗嗤一聲：“敲了你門，誰讓你睡的跟豬一樣。”

“為了方便你半夜偷偷進我房間，我每天睡覺都不鎖門，你不會開一下，你這個漂亮的笨女人！”

阮黎：“……”

“好了，別鬧了，昨天晚上聊了那么多事，我也想通了很多，雖然不打算再跳進你這個坑里，但是，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只要你以后正經一點別那么沒譜，我可以勉強收了你這個死妖孽當朋友。”

她的什么事牧少都要來插一腳，現在還陪著她一起守著這么巨大的秘密。阮黎算是想清楚了，這輩子她都擺脫不了牧韞彥。

但她又沒有勇氣和準備再次跨進這片深海，因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因為牧擎蒼，兩人之間橫亙了太多無法跨越的東西。既然如此，站在海邊看風景未嘗不是最好的結局。

電話對面半晌沒傳出一點聲響。

阮黎還以為掛了，剛打算看一眼，牧少爺慵懶張揚的聲音響起：“嘁，早點回來，我在這里等你。”

阮黎笑了笑，掛斷了電話。

牧韞彥拿著被掛斷的手機許久沒動，眸子明明滅滅半晌，最后蘊成一片星辰。

有些傷，需要時間來抹平，有些事，需要時間來證明。

……

S市。

阮晉和林如珍看著大半年沒見的女兒，臉上的欣喜幾乎掩飾不住。

“怎么突然就回來了，也沒打個招呼？”

阮黎一邊將行李往房間里推，一邊道：“公司剛完成了一個大項目，太累了，我打算給自己放幾天假回來陪陪你們，怎么，林女士不歡迎我？”

林如珍眼眸一亮：“這么說，不是有很多時間？”

阮黎看見她老媽那眼神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她眼眸一瞇：“我是回來放松心情的，可不是為了添堵，約法一章，不許以任何理由和名目安排相親，不然我就直接飛國外度假。”

林女士的小心思還沒起就被澆滅，見到女兒的喜悅頓時消散了一半，本來笑得春風滿面的臉瞬時垮下來。

阮黎溫和笑著看著母女倆斗法。

生活不易，阮黎嘆氣。

她在紐約經歷了這么驚心動魄的事情，什么西歐大家族，什么加西亞夫人威廉少爺，還說她地位堪比皇室公主，沒想到一回來竟然就被逼著相親，太接地氣了，阮黎一時有些轉換不過來。

阮黎摸了一把她老媽的臉，拍馬屁：“皮膚真好，別生氣，生氣老得快，喏，這是我上次出差從國外帶回來的化妝品，巨貴，還是限量版，聽說對付細紋緊致肌膚特別有效……”

話沒說完，林女士已經喜笑顏開的一把搶過去：“哎喲，這個牌子我想買好久了，算你還有點良心。”

說完美滋滋出去試用去了。

阮黎看著變臉比變天還快的老媽，無奈搖頭。

呵！女人。

阮晉樂呵呵看她：“放心，這次我幫你看著你媽媽，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幾天，快收拾完東西出來吃飯。”

“謝謝老爸，我可全靠你了……”阮黎笑得十分狗腿。

在外面再氣場十足，回到家里，她依然是爸爸眼里的小女孩兒，媽媽眼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看著阮晉的背影，阮黎眼中的笑意淡了淡，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他父母這份簡單平靜的幸福。

吃飯的時候，阮黎狀似無意的沖兩人道：“爸，媽，我好久沒回家了，我想回去老屋看看。”

“怎么突然想回去？”林如珍警惕的看她，“不是為了躲我吧？說了這次不逼你出門相親。”

阮黎扶額，咬著筷子無奈的笑：“我有些想爺爺了。”

對面兩人一怔，對視一眼有些驚訝。

阮黎口中的老屋其實并不是阮家的祖宅，只是阮崇文年輕時買下的一個院落，位于江南地區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風景極佳。

以前老爺子還在世時，每年都會抽時間回去住一段日子，小阮黎一放暑假，也會跟著她爺爺往那邊跑，每次都玩的不亦樂乎。

后來老爺子去世后，阮黎就再沒怎么去過，一是她長大了越來越忙，二來，阮晉夫妻知道，那座院子承載了阮黎對爺爺的太多回憶，所以她才不敢回去。

阮黎對老爺子的感情，比誰都深。

她的品德，她的傲骨，她的啟蒙，都是阮崇文一點一滴手把手教出來的。

當年全家都反對她一個女孩去學金融，希望她繼承阮家文化大家的門楣，也是阮崇文力排眾議，慈祥的對她道：“想去做什么就去吧，爺爺支持你。”

林如珍有些無措軟下語調：“去吧去吧！要不要我和你爸陪你？”

“不用，我爸不是還有課嗎，不用這么麻煩，我就去看看，最多待個一兩天就回來。”

夫妻倆以為她是不想讓人打擾，也就沒再堅持。

在家又待了兩天后，阮黎獨自開車離開S市駛向那個承載了她無數個童年回憶的江南小鎮。

阮老爺子的遺物都在那里，她想看看，能不能追尋到爺爺從未提起的傳奇過往，抑或是，能尋找到那個女人存在過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