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駕在蜀城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抵達鳳儀臺,秋澄扶著清歌從鑾駕上下來,身上繁重的衣服壓的她搖搖欲墜,抬頭望去,錦帳鋪的道路已經到來盡頭,入目的便是鋪滿花瓣的臺階直通鳳儀臺頂端。
鳳儀臺剛好有九千個臺階盤旋上移,每位皇后都要徒步攀登這九千臺階,預示著鳳舞九天的意思,清歌如今才算知道為何秋澄要這么早的喚自己起床了,這若是攀登上去,還真是要費些時間。
臺階兩面都站著一排清麗的妙齡宮女,這臺階說是九千,但每階之間高度很窄,想比普通的臺階起嗎要十個才有一個的高度,所以細算下來也是九百。
清歌每邁開一步,兩側的宮女都附身行禮,口中齊喚一句。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清歌已經沒有意識自己聽了多少句皇后娘娘無福金安,也不知道自己登了多少臺階,只覺得全身疲累,連當空的日頭都朝西偏斜了。
走到頂端臺階不再縵回,已經是偏斜直上,抬頭便看到凌暮譽含笑望著她,看到他,清歌會心一笑,心想這臺階終于要走完了,以后她發誓,再也不上一步臺階了。
清歌體力還算不錯,只是一直跟著她秋澄已經雙頰蹙紅,氣喘吁吁的,清歌深吸口氣,向最后的幾步臺階邁去。
突然她眼眸一凜,眉心不自覺的凝結起來,指尖傳來一股鉆心的痛,被秋澄扶著的手掌開始顫抖不已。
“娘娘怎么了?”
秋澄夜察覺到清歌的異樣,看清歌臉色突然便的煞白,嚇了一跳,清歌茫然回神,蹙眉壓制住身體的不適,搖了搖頭,繼續朝前走。
“若你顧及的人太多,以至于忽略了自己,那守護你這件事就由我代勞吧。”
剛邁出一步耳邊突然一個磁性低沉的聲音響起,清歌徒然側目,鳳儀臺四周立著西蜀文武百官,清歌甩了甩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若你是神,我便潛心修煉羽化成仙,若你是妖,我甘愿墮化為魔。”
又是這個聲音,比之剛才似乎更加清晰,清歌突然抬手捂住了耳朵,秋澄詫異驚恐的看著清歌。
“丫頭”
凌暮譽夜察覺到清歌的異樣,他們不過隔著二三十個臺階的距離,他等的心如刀絞,卻也竊喜,因為邁過這些臺階,她便會是他的皇后了。
聽到凌暮譽的呼喚,清歌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疑惑這聲音怎么聽起來這樣哀傷這樣無奈,卻又這樣的熟悉,這人究竟是誰。
對上凌暮譽灼熱的目光,清歌懵然愣住,眸光下移,強裝鎮定繼續走,而百官站立的地方,今夕向遠處的蒼夷稍稍點了一下頭,蒼夷便消失了。
不過邁開了兩步,眼前鋪花臺階突然消失,換之的是燈火闌珊之處一風華絕世的玄紫衣衫男子回眸相望,那眼眸漆黑無底,卻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溫柔跟惦念,看的清歌心莫名騰生出一股酸楚,指尖的痛意更甚。
清歌突然蹲在地上抱住頭,狠狠的抓著頭骨,她覺得自己的頭似乎要裂開一樣的疼,凌暮譽在也顧不得其他,飛身過來擁住清歌。
“丫頭你怎么了?”
清歌抬眸凌暮譽厲眸一愣,此時清歌那雙漆黑的眼眸竟然變成了赤紅,似乎還在朝外噴火。
清歌赤眸一凜,伸手將凌暮譽推出數丈遠,身體里似乎有無數股力量想要沖破身體,她起身攤開雙避,臉朝天上仰。
“啊……”
一聲仰天嘶鳴穿破天際,震的整個鳳儀臺都在搖晃,聽到的人都有種震耳欲聾之感,等他們從這嘶鳴中回神過來,原本那如九天鳳凰一般的人,身上的鳳袍震成碎片飛出,只穿了一件月色單衣,那一頭的烏發也變成了赤紅色,并散開隨風飛揚,眉心浮出一抹月牙形狀的朱砂。
“丫頭”
凌暮譽被甩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皺眉看那赤眸紅發的女子,而清歌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呼喚,神色呆愣的不知看什么。
此時被今夕派遣過來的一支精銳侍衛將清歌團團圍住,凌暮譽已經被人攙扶起來。
“不要傷她。”
將近千人同時持刀頻臨清歌,清歌赤眸掃視一圈,手掌被握的咔嚓響,聽的人膽戰心驚,
下一刻便是血光重現,尸體亂飛,清歌完全沒有了理智,只要有人靠近,便被她一掌劈死,看到這一幕幸存下來的人無不被這如地獄趕來的修羅嚇住,并成為他們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他們從來沒有見人這樣殘暴,無疑就是一個殺人狂魔。
一千多人不過半個時辰堆尸成山,血流成河,整個鳳儀臺變成一片血紅之色,那原本月白的單衣也被染成了赤紅,可她的赤眸紅發卻換成了紫發紫眸,握著不知哪里抓來的一把刀支撐著身體站住。
她神志已經恢復,紫眸驚愣的望著四周,似乎難以相信眼前著地獄一般的修羅場地是她所為。
“砰~砰~砰~”
似乎有人接近,清歌抬頭看見淺夏鳳棲提著一把劍從下面走了上來,依然目光木訥無神,哐當一聲,清歌手里的刀落在地上,直直的盯著淺夏鳳棲。
“鳳棲,鳳棲”
清歌連連喚了她兩聲,淺夏鳳棲黑色的眼珠突然動了動,蒼夷突然捂住胸口,震驚的看著淺夏鳳棲,難以置信清歌的一聲輕喚,既然讓淺夏鳳棲沖破了自己的控制,她大呼一聲,瞪著眼睛直直的躺到了地上。
“我~”
眼前一片刺鼻的氣息,被清歌這一喚,淺夏鳳棲突然身姿一軟,手中的劍從手中脫落下來,身體癱軟,清歌飛身過去扶住她。
“丫頭”
淺夏鳳棲已經沒了意識,清歌聽到凌暮譽喊自己一聲,側目看了一眼,她此時的記憶只到葉悉天死那一日,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這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出手殺了這么多人。
“血洗凌云山莊之仇,我定會擇日來報。”
清歌扶著淺夏鳳棲飛身離開,凌暮譽卻癱倒在地上,仰天長嘆。
她果然聰慧過人,能猜出他才是屠殺凌云山莊幕后主兇,原來他這樣處心積慮的設計,還是留不住那蒼穹里的一顆寒星。
一抹殘紅掛在天邊,身上的血衣雖然已經換掉,可那刺鼻的血腥味卻還存留著,夏至的荒草已經長的很高,清歌手臂抱膝坐在其中。
“姐姐,姐姐,你吃個果子吧。”
淺夏鳳棲用衣襟兜著幾個剛剛采摘的果子跑了過來,獻寶似的給清歌挑,清歌淡淡笑了笑,看著那紅艷的果子搖了搖頭。
“這果子看起來好看,卻不好吃。”
“啊,怎會?”
淺夏鳳棲撇了撇嘴,有些不相信,抓住一個擦了擦咬了一口,果真又酸又澀還很硬,懊惱的全丟在地上。
“你餓了,走,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清歌起身看著淺夏鳳棲笑了笑,看著她純真的樣子,又些心疼,沉睡千年醒來后,卻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不知對她來說是不是好事。
“那我要吃糖燜蓮子,熘蟹黃兒,火燒茨菰,佛手海參,還有……”
清歌回眸詫異的盯著淺夏鳳棲看,她明明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什么卻記得這些皇宮才有的菜肴。
“姐姐怎么了,我不可以吃這些嗎?”
看著那雙一眼見底的黑眸,清歌回神過來,記憶這事真是說不清楚,她摔了摔頭,不讓自己多想,帶著淺夏鳳棲離開。
“姐姐,這是哪里呀?”
清歌帶著淺夏鳳棲吃過飯,便帶著她到了凌絕山莊。
“這里是~”
清歌本來下個告訴淺夏鳳棲這里是她的家,可想到沒有了爹娘,沒有了哥哥,這里怎么還能稱為家呢。
“這是凌絕山莊。”
清歌帶著淺夏鳳棲繞到后院,看到自己的院子里竟然亮著燈,她疑惑的走過去,看到一玄紫衣衫的人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桌旁。
那人眼底青紫,瘦骨嶙峋的身子似乎要撐不起玄紫的衣袍,可面上卻帶著一份溫柔的笑意。
“清歌,你看著花燈我又點起來了,好不好看。”
清歌聞聲驚了一下,自己和淺夏鳳棲屏息隱在暗處,他怎么會能看到呢?
“這女兒紅我又挖出一壇來,你嘗嘗是不是比那時更香了?”
赫連瓊樓起身為他對面的酒杯斟酒,清歌此時才知到赫連瓊樓并未發現她,只是在自言自語。
“姐姐,這漂亮哥哥誰呀?”
淺夏鳳棲露出頭笑嘻嘻的看著赫連瓊樓問。
“他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哦,我懂了他是姐姐的夫君對不對?”
聽到夫君二字,清歌愣了一下,看了看在樹下依然自言自語的赫連瓊樓,紫色的眼眸微斂。
“對,我們是不是很相配?”
淺夏鳳棲聞聲看了看赫連瓊樓,又看了看清歌,誠懇的點了點頭。
“姐姐這么漂亮,哥哥也這么漂亮,確實很相配呢?”
“漂亮?”
清歌突然笑了笑,她以前似乎也用這兩個字形容過赫連瓊樓,至今都忘不掉赫連瓊樓無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