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怎么這時候過來了,你找人傳話,我過去就是了?”
墨鱗是一個很怕冷的人,往年的冬天,他幾乎從來不踏進驚華宮,進屋有大半個時辰了,此時他身上厚重的披風都還披著。
“無妨,窩了一個寒冬,我也該出來走走了!
墨鱗臉上帶著一個兄長該有的溫和,生在這水深火熱的宮闈里,身為皇子龍女,個個過早的成熟起來,或許只有柔葭是個例外。
“四哥今日來找我,是為了西蜀前來求親的使者吧?”
清歌在與墨璃相對的椅子上落座,跟過來的小白立馬跳到清歌的懷里。
“嗯,皇家公主都是聯合各國的棋子,因為要嫁的不是西蜀皇室,想來父皇應該正在,尋個理由回絕!
“四哥你怎么看?”
墨鱗凝眉沉思了一會,抬頭看了看清歌淡如清風的表情,正等著他回答。
“歌兒,你覺得左辰為什么突然來求親!
這一個問題在清歌聽說西蜀使臣的來意時,便開始思考,左辰對凌麋用情不淺,怎么好好的突然演了這樣一出。
“不管他意欲如何,我不打算讓葭兒嫁入西蜀!
“可那件事?”
墨鱗自然也不希望柔葭遠嫁到自己鞭長莫及的地方,何況依照柔葭柔弱好欺的性子,到了舉目無親的西蜀,豈不是任人宰割,可曾經那件事,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更不想她帶著這份恐懼過一生。
“若是我能讓葭兒忘了那件事呢?”
“忘了,什么意思?”
清歌從袖子里取出一個藍色玉瓶,起身站了起來,走到墨鱗身邊遞給他,墨鱗疑惑的接在手里看了看。
“這是?”
清歌回身坐了回去,這藥很早以前她就讓南宮雪著手研制了,近些日子才派人送到她手里。
“這藥名叫忘憂,若是柔葭服用此藥,只要不接觸與那件事情有關的人或物,便能很容易忘記。”
“你的意思是?”
清歌看著墨鱗點了點頭,肯定了墨鱗接下來的話。左辰的心從來都不在柔葭身上,不管他為什么來求親,都不是因為喜歡,與其為了那件事委曲求全嫁過去,倒不如劍走偏鋒,從柔葭身上下手。
“好,我回去讓葭兒服下!
砰的一聲,一直緊關著的門,突然被推開,清歌和墨鱗同時轉頭,看到柔葭淚眼婆娑的站在門口。
“我已經嫁給左將軍了;市郑鑳耗銈儙蛶臀!
柔葭來了一段時間了,方才她找了個油頭把碧落支開,想聽聽皇兄跟歌兒在聊些什么,卻不曾想聽到了這些。
“葭兒,我們是為你好。”
墨鱗立馬站了起來,本想回去偷偷放在茶水里,讓柔葭服下這忘憂,卻不曾想被柔葭撞到。
“皇兄,我要嫁給左將軍!
啪的一聲,墨鱗氣急一巴掌打在了柔葭臉上,柔葭捂著火辣辣疼的臉頰,驚愕的看著墨鱗,眼里的淚珠奪眶而出,而這時墨鱗也呆住了,這一巴掌落下去,他就后悔了。
清歌皺了皺眉眉,也起身站了起來,她也沒有料到墨鱗會動手打柔葭,從小他都是把柔葭捧在手心里疼,唯恐她受一定委屈,如今動了手,看來真是被柔葭氣到了。
“四哥,你先回去,我跟葭兒說!
平常要好的兄妹來如今僵持在那,清歌不得已出了口,柔葭向來乖順,這次如此反常,連女兒家的矜持臉面都不顧,公然反抗墨鱗跟自己給她做的安排,是她對左辰用情至深,還是另有隱情。
“好”
墨鱗顫抖的握緊了打柔葭那只手,看到柔葭委屈驚恐的樣子,恨不得也打自己一巴掌,剛才怎么就沒忍住呢。
清歌在墨鱗出去后,將門關好,柔葭還站在原地,捂著臉頰小聲啜泣,清歌走過去拿下她捂著的手,心想墨鱗這一巴掌打的真狠,柔葭半張臉都腫了,上面留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
“疼嗎?”
柔葭先是點點頭,后又搖搖頭,抽抽搭搭的不說話。
“葭兒你不要怪四哥,他是疼你才出手打你的。”
清歌取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梅香脂沾在指腹上,然后涂抹在柔葭臉上,柔葭眼里的淚水還一直流著,始終沒有出聲。
“葭兒,你實話告訴我,你跟左辰之間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柔葭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清歌,連哭都忘了,也正是這種過激的反應,證實了清歌的猜測。
“我~”
柔葭目光游離,臉頰紅到了耳根后,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
“在往生森林是嗎?”
柔葭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把頭拼命的向下埋,在往生森林清歌就查覺出柔葭跟左辰有點不對勁,但是當時正面臨生死關頭,便沒有在意,現在想想那往生森林里的瘴氣能夠迷人心智,柔葭跟著左辰單獨在一起大概有三四個時辰,若真發生了什么,也不奇怪了。
“好了,你先回去,我給你想辦法,這件事不要告訴四哥!
柔葭點了點頭,胡亂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離開了驚華宮。
事情突然變得棘手,清歌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哪里畢竟是西蜀,她即使再怎樣的運籌帷幄,也左右不了另一個國家的形勢,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出手,是不是把柔葭忘火坑里推。
日落西山,冬季的白天總是短的讓人發慌,懷疑這時光是被誰偷走了一部分,御書房的燈已經點了起來,推開門,便看到墨翰爬在桌案上批閱奏折。
今年墨翰還不過五十歲,可他滿頭的白發,看上去已經是個耄耋老人的樣子,一手握著毛筆,一手翻閱奏折,不時的傳了震耳的咳嗽聲,從那越來越無力的咳嗽聲中,清歌覺得他真的時日不多了。
“歌兒來了,快過來坐!
墨翰聞聲抬起頭看到清歌走了進來,放下了手中的筆跟奏折,笑的很和藹,即使病重至此,清歌還能看到墨翰眼中的不服輸的倔強。
清歌移步過去,站在墨翰旁邊乖順的幫他研磨,她早就傳信給了爹爹,希望規勸娘親來一趟,可遲遲沒有收到回信,想來娘親是不愿來,爹爹又不舍得為難她。
“歌兒是找朕有事吧?”
帝王自古多疑,對再親近的人亦是如此,因為心中有愧,清歌自己確實不常來見墨翰。
“歌兒前來是想讓舅舅答應西蜀左辰將軍的求親!
“歌兒,這是家事,亦是國事,你不該插手的!
后宮不得干政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她多次違反,墨翰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墨璃形單力薄,需要她從中周旋,可柔葭的事情,墨翰便不想讓清歌過多參與。
“舅舅是覺得左辰不是出自皇室,葭兒嫁給他對東臨無利對嗎?”
“都下去!”
墨翰高聲一呼,在御書房侍奉的宮人紛紛迅速退了出去,墨翰目光如炬的瞪著清歌。
“歌兒,我知道你聰慧,但知而不言才能明哲保身!
清歌明白墨翰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即使他不怪罪自己的無理,但難免日后墨璃做了東臨帝王,能夠容忍一個如此通曉他心中所思所想的人存在。
“歌兒明白!
墨翰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丫頭太過聰明,可這份聰明若不懂得掩飾,早晚會害了她。
“算了,你明白就好,那你說說為什么讓柔葭嫁給西蜀的一個將軍!
墨翰咳嗽了幾下,清歌皺眉輕拍了他的后背,幫他順氣,等到墨翰平靜下來,才開口說話。
“眾所周知,西蜀皇帝凌暮譽對一個女人的興趣不會超過半年,北冥向來最弱,不值得我們耗費一個公主去拉攏,南越的后宮形同虛設!
說道這里清歌頓了一下,神情怔了片刻,才接著說下去。
”而左家擁有西蜀三分之一的兵權,這次又是左辰將軍親自派人來求親,肯定心儀柔葭已久,若是柔葭嫁給他,能夠夫妻琴瑟和鳴,若是那天我們再與西蜀有了沖突,左辰那三分之一的兵權保持中立,對我們來說也不失是一件幸事不是嗎?”
“聽你這么分析,似乎也有道理。”
墨翰預先確實想讓柔葭加入一國皇室,不指望她能起多大作用,起碼可以緩和兩國的關系,如今聽清歌分析一遍,似乎嫁入哪國,都益處不大。
“左辰不過是西蜀的將軍,用這樣的身份娶我國公主,豈不是讓我們想西蜀低頭!
若不是與西蜀那一場戰役東臨僥幸取勝,或許墨翰不覺得有什么,可如今打了別人一巴掌,卻又低頭道歉的事情,他確實不想做。
“先前與西蜀那一戰,其實我們并不是真的贏了!
“你說什么?”
本來這事,清歌沒想跟墨翰提起,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也沒必要再隱瞞了。
“我們每次取勝,都是左辰故意為之,似乎是凌暮譽授意的!
“這怎么可能?”
哪有戰爭中故意謙讓的,墨翰覺得清歌告訴他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再說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