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滟谷的東南角里白色鵝軟石鋪成一個池子,池中灌滿了褐色的藥汁,淡淡的藥香在山谷之中彌漫開來,讓人神清氣爽,清歌只穿了一件輕薄的寢衣,坐在池邊將腳伸進去試了試水溫,不涼不熱剛剛好。
池子邊種著一圈的柳樹,剛剛抽出嫩黃的幼芽,長長的柳條垂到了地面,清歌轉(zhuǎn)過頭調(diào)皮一笑。
“娘子,你要不要也泡泡!
南宮雪隔著稀疏的柳條溫柔一笑,純凈的眸子掛著清淺的笑意,手里抱著一把白玉古琴,盤腿席地坐在剛剛復(fù)蘇的草坪上,把古琴放到腿上,此時她已經(jīng)換了一件綠色輕薄衣衫,微風(fēng)一吹飄飄揚揚,像是九天仙女騰空飛舞,讓人看得如癡如醉。
突然聽到清歌清甜的嗓音,寵溺的一笑。
“調(diào)皮,快下去。”
清歌俏皮一笑,撲通一聲跳了進去,池中的藥汁剛好漫過肩膀,站在里面只露出清歌的頭,她那頭飄逸的紫發(fā)被挽成一個花苞立在頭頂,灼灼生輝的紫眸依然散發(fā)著迷離朦朧的神采。
南宮雪看清歌笑嘻嘻的只露出一個腦袋的樣子十分可愛,清麗的嘴角浮出愉悅的笑意,纖長的手指輕撥琴弦,從指間流露出空靈悅耳琴音,傳到清歌耳中似一股暖流在身體里游走,沖擊著身上所有的經(jīng)脈,輕柔紓緩的力道讓全身無比的暢快,清歌踏著池底的暖玉走到池邊,雙手疊放,下巴愜意的靠在上面,一雙紫眸迷離的看著專心彈琴的南宮雪。
細柔的柳枝在風(fēng)中搖蕩,兩只黃鶯站在枝頭歡快的歌唱,湛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棉花一樣雪白的云朵。
“一對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一個娘子在彈琴,一個清歌在泡澡!
清歌用她清甜的嗓音不成調(diào)的的哼唱著,笑嘻嘻妖孽一樣精致的臉頰上掛著幾顆水滴,朦朧的神情少見的輕松,南宮雪一邊撫琴,一邊聽清歌不斷的重復(fù)著四句話,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清歌從小就是這樣,被捅幾刀都不見得皺一下眉,稍微給她點甜頭,便無與倫比的開心,她越是這樣越讓人忍不住想把整個世界都送給她。
清歌在藥水里泡了整整一個下午,因為有池底的暖玉烘著,池中的藥水一直保持著恒溫,南宮雪一直不停的彈琴,在清歌泡的全身皺巴巴的同時她的手也酸痛的幾乎動彈不得,同樣窘迫的情景,兩個人卻十分開心的相視一笑,其中的默契不言而喻。
清歌在池中艱難的活動了一下身體,腳尖一點,從池子里一躍而起,抓住一直掛在樹枝上的衣衫,在空中旋轉(zhuǎn)了幾圈后輕盈落地。昏黃的夕陽把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她伸手把固定住頭上那個花苞的紫玉簪子一拔,頭左右擺了幾下,滿頭的紫發(fā)流水一樣徑自散開后,又用手當(dāng)梳子胡亂的梳了梳,柔順的紫發(fā)便乖乖的垂在后背,在細細的腰肢完美的弧度里,露出幾縷俏皮的發(fā)梢。
瀲滟谷的月光似乎要比別的地方清淺,溫和一些。在南宮雪睡熟以后,清歌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的一角,輕聲下床,紫色的眸子怯怯的看著南宮雪唯恐驚醒了她。
清歌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到桌案前,不敢點亮蠟燭,掏出懷里碩大的夜明珠照亮面前一小片,拇指和食指夾住筆架上的毛筆,盡量不發(fā)出聲響的抽了出來,又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布條,奮筆疾書的寫下幾行小字,偷偷瞄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南宮雪,咬著下嘴唇把所有東西歸位后挪出了房間,緩緩的關(guān)上門,才松了一口氣,卻沒有看見在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床上躺著的人徒然睜開了眼睛。
清歌赤著足走了很遠的地方,確定待會的動作不會驚倒南宮雪才止步,俏麗的食指一彎放在唇邊,空靈的曲調(diào)在靜謐的夜空里似一層波浪翻過,一陣窸窣的聲音過后,海東青從樹上飛了下來,尖尖的細抓落在清歌手臂上,清歌摸了摸它的頭,將剛才寫好的布條綁在它腿上,放飛了它。
魅惑的紫色眼眸狡黠一笑。“谷主對不起嘍,誰讓你沒記性來著!
在清歌傳信兩天后的一個夜晚,北冥邊界郊外一個不起眼的客棧內(nèi),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身影穿窗而入,躺在床上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被一根繩子連同被褥五花大綁后塞到停在窗下的馬車里,毫不含糊駕車疾奔。
綁著的人被重重的摔了一下,全身酸痛驚叫一聲,一直等在車里溫婉沉靜的女子無奈一笑,伸手幫被綁的人解開繩索。
“表哥,你就不知憐香惜玉一點嗎?”
駕車的男子從鼻息里冷冷哼了一聲。
“你既不是香,又不是玉,我憐惜什么!
剛才被綁著的人便是四國口口相傳卻沒見過真容的瀲滟谷谷主南宮雨,而綁他出來的是廖曦。
墨輕染溫柔的幫南宮雨解開繩索,聽到廖曦這么一說,忍不出掩袖笑了笑,剛解脫束縛的南宮雨翻了個白眼。
“好歹咱們曾經(jīng)也是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人,你不娶我也就算了,還這樣對我!
南宮雨佯裝可憐從眼睛里擠出兩滴淚。
廖曦鐵青的臉上一窘,他確實與南宮雨從小指腹為婚,只是后來各自遇見所愛,這婚事自然就不作數(shù)了,偏偏南宮雨總是掛在嘴邊讓他難堪。
“你信不信我把你從馬車里扔出去!
南宮雨知道這事廖曦絕對做的出來,她現(xiàn)在衣衫不整的樣子被丟出去人可就丟大了,好女不吃眼前虧,清麗的眼眸狡猾一閃,兩個食指交叉放到唇邊,可憐兮兮萬分委屈的看著墨輕染,希望她這溫婉良善的表嫂能幫她說句話。
墨輕染當(dāng)然看出南宮雨的想法,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南宮雨深深的嘆了口氣,只能無奈的咽下這虧了。
“表哥,我有怎么招惹到你老了,大半夜的連覺都不讓我睡,不遠千里的綁了我!蹦蠈m雨說著還打了個哈切。
廖曦沒有出聲依然飛速的駕著馬車,墨輕染溫柔一笑,幫南宮雨整理了一下寢衣,取出準(zhǔn)備好的衣服遞給南宮雨,南宮雨感激的笑笑,連忙換上。
“過幾天雪兒就要及笄了,你這做娘親的怎么一點都不上心!
墨輕染一開口,南宮雨穿衣服的動作一僵,嬉笑的表情在臉上被定格住。她的女兒都到了及笄的年齡了,可那人承諾她的卻像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訊,十五載了,她像一個人幽靈一直四處游蕩,唯恐一停下來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放下自尊和堅持,在他鶯鶯燕燕的女人中苦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