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早就知道,利益和感情牽扯在一起。
是世界上最亂最難以扯清的亂麻。
不然怎么會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
不然怎么會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呢?
雨霏早就想過。如果奶奶執意要幫叔叔,要羅建華拿出自己家的錢去填補叔叔家的空缺,他們該怎么辦?
雨霏絲毫不懷疑這件事會發生的可能性。
畢竟偏心是種病,而得了偏心這種病的奶奶早已是病入膏肓。
羅建華也許因為一時的寒心狠心拒絕。
但雨霏同時也明白,羅建華不是一個自私的人,更不是一個狠心的人。
自私和狠心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心驚,覺得討厭,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貶義詞。
但是如果別人一再騎到你的頭上,一再侵害你的利益,讓你的孩子你的妻子跟著一起受苦一起挨餓的,你還不知道反抗的話,那你的善良和心軟在別人看來就是軟弱可欺。
而且,換一種角度來說,因為你的原因,讓你的妻子孩子跟著一起受苦,這對他們而言何嘗不殘忍。
雨霏就是要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
常聽人說家是講愛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
那些常勸別人大度的人肯定是不用食人間煙火的。
或者一定是被泡在蜜罐里長大的。
講愛那也要有愛才能講的起來,如果像奶奶這樣,對自己的小兒子愛如珍寶,對自己的大兒子棄如敝履。
這樣不公平的對待,有講愛的可能性嗎?
有愛可講嗎?
雨霏想到這里,再想想奶奶對待羅建華和羅建設不同的態度,下筆更快了些。
最多不超過明天下午,叔叔羅建設一定會到家里來的。
到時候,她現在寫的這份東西,就該產生效力了。
雨霏在寫那份“試卷”的時候就想到了,要把用工合同里的條約放到里面,但是想想又作罷。
她告訴自己,那些復雜的用人關系是花茶鎮所有企業的病,也是花茶鎮企業的血液。
治病分為好幾種,一種是下猛藥,以圖用最快的方法來治病,但是藥三分毒,藥下的太猛,必然也會傷及自身。
一種是大病慢治,慢慢的抽絲剝繭,直到病灶全部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朝拔除。但這樣做也有一個弊端,人的身體都有耐藥性,要是雨霏的方法被腦子靈活的人看了出來,再實行就有一定的難度了。
雨霏選的是后面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她的心里其實也是非常看重情義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卻也無法否認。
那份“試卷”只是一些對于蘑菇基本的培育知識,只有到了最后幾題,雨霏才加進了一些對道德層面的考量。
她現在要做的是一份真正考量人道德底線的東西。
當然,其實道德,底線,準則這些永遠都存在自己的心里,沒有人可以用這些來逼迫任何人。
最多,只能給一份制約,雨霏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一份制約。
雨霏料的不錯,第二天一大早,早飯剛吃完還放在桌上沒收拾。
羅寶琛還沒來得及去補習班,奶奶還沒準備出去,叔叔羅建設就一臉冰寒的走了進來。
謝秋文早就聽雨霏說過,對著臉色難看的羅建設笑著打了個招呼,“建設,吃了早飯了,啊?你來倒是晚了些,我們剛吃過早飯,你要是沒吃,就將就著吃點?”
奶奶一見到自己的小兒子,頓時把出去遛彎聊天的事丟到了九霄云外。
“哎呀,建設,兒啊,怎么一大早的就過來了,冷不冷啊?吃了早飯沒?媽去給你做點吃的?”
奶奶緊張又小心的問道,她好像忘記了她是不會使用煤氣的,更忘了,她到羅建華家是來享福的,她住在家里的這些天,別說做飯了,就是連她自己吃飯的碗都沒收過一次,將享福這一宗旨貫徹到底。
羅建設眼睛一轉,剛才還冰寒的臉色,頓時就布滿了委屈。
已經四十多的男人了,癟著一張嘴巴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
奶奶這一看,那還了得,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奶奶把羅建設的頭往懷里一攬,早就忘了她兒子已過不惑之年這一個事實。
她現在滿心滿眼想的就是該怎么安慰自己的兒子好。
“建設,兒,怎么了,誰過你委屈受了,告訴媽,媽給你出氣。”
羅建設頓時也成了三歲小孩一般,在奶奶的懷里抽咽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媽,兒子沒用,讓您到現在還要為我操心。”
奶奶的臉上頓時滿是疼惜,“傻兒子,你說的什么話?當娘的為兒子操心是應該的。快,跟媽說,到底是誰欺負你了?”
奶奶伸手擦掉了羅建設臉上的眼淚。
那疼惜的樣子,真是別人看了會感動,姑媽看了會嫉妒,羅建華看了會流淚。
雨霏的看了一樣家里的其它三人,羅寶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謝秋文翻了翻白眼,是既看不慣又有些厭惡的樣子,羅建華的臉上滿是落寞,眼底深處似乎還有不為人察覺的渴望。
雨霏想到自己昨天寫的那張合同,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羅建華設抽咽了一聲,朝奶奶問道,“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奶奶又要去抱羅建設,“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呢?你當然是我親生的。”
羅建設看著奶奶,剛流完淚的臉在這個時候露出了笑意,那笑意看得雨霏心里有些別扭。
“那哥呢?哥是你親生的吧?”
奶奶的神色不像剛才那樣,多了幾分無奈的說道,“那是當然,你哥自然也是我生的。兒,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羅建設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媽,我和哥都是你生的,難道我們不是最親的嗎?”
羅建設說完,眼淚流個不停,奶奶又緊張又心疼,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不停的問道,“兒啊,建設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羅建設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流淚。
奶奶的臉轉向了羅建華,剛才的緊張和心疼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