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忽然很后悔,他開始后悔自己所做的決定。生命如此脆弱,你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命運會跟你開個玩笑。就如他費勁所有心力,想要遠離她,以保她平安,可如果……真的就這么一場無妄的車禍突然降臨呢?
陳安精神恍惚,腦中泛起千般思緒,一直到旁邊護士臺的護士叫他:“先生,先生……剛剛是您要見送過來搶救無效的死者嗎?現在可以了,你可以過去……”
陳安覺得耳朵聽不太清,像是潛在水底聽岸上的聲音,但他大約明白了是讓他去認人。他忽然覺得邁不動腳。
他用手摸索到了放在椅子旁邊的拐杖,拄了一下,沒能站起來,像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氣。
“安……安哥,你怎么會來這兒?”清亮的聲音響起,站在面前的人往他身上投下影子。
陳安怔住了,他死死盯住面前那雙銀灰色的平底鞋,足有好幾秒,不敢動彈,生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個夢。
“安哥……”女孩兒又小聲叫了一聲,在他面前蹲下來。
陳安這才緩緩抬起頭,正對上面前女孩兒的眼睛。
沈鶴被陳安泛紅的眼睛嚇到了,她從沒從陳安身上看到過這樣頹廢而又絕望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然而,下一刻,陳安猛然伸手摟住了她,將她整個人緊緊按向自己,像突然得到了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力氣大的讓沈鶴差點喘不過氣來。
沈鶴懵了片刻后,內心涌出巨大的狂喜,陳安這是……主動抱了她嗎?
可是……為什么呢?
沈鶴一動都不敢動,任陳安抱了一會兒,周圍人來人往,腳步聲急匆匆地經過,又急匆匆的離開,這些沈鶴都感受不到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陳安兩個人了。
好一會兒之后,陳安才恢復了些理智,發覺自己用的力氣太大了,他松開沈鶴,凝視著她,啞著嗓子問:“剛剛在哪兒?”
“在……咖啡店。”沈鶴還懵著,“就是以往給你買咖啡的那家店。”
“怎么沒接電話?”
“手機丟了,啊,對了,安哥,那條街上出了車禍你知道吧?還有人持槍,當時一片混亂,我正好從那經過,被人撞倒了,手機也不知摔到哪去了。當時太亂了,我沒敢逗留,趕緊避到附近不遠的咖啡店去了。然后,等我買完咖啡出來,那邊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我忽然看見一個人背影有些像你,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聽見,我看見你上了出租車,我就也攔了車跟過來,我過來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你,安哥,你怎么會來……”
沈鶴說到這里忽然頓住了,聯想到陳安剛剛問她的幾句話,前后一聯系,眼中忽然閃過不可置信的驚喜,她結結巴巴道:“所以,安哥你,你來醫院,是因為,你以為……你剛才是在擔心我嗎……”
陳安剛剛那頹喪和痛徹心扉的樣子,她不相信只是因為他對她有責任!所以,他對她,對她……
沈鶴眼中的光芒愈盛。
陳安還在盯著她,什么也沒說。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慶幸!她沒事就好!
女孩閃閃發亮的眼睛像炫目的鉆石,此時她驚喜笑著的樣子像極了綻放的玫瑰花。陳安沒舍得移開目光。
而沈鶴盯著他,那樣幽深的目光,像是被什么蠱惑了,她輕緩地靠近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兩人的鼻子都觸到了一起。
她微微一抬頭,吻到了他的唇。
陳安一震,似乎是想偏過頭去,可沈鶴兩手捧住了他的臉,不讓他轉動。
陳安眼中更為深沉。
片刻過后,沈鶴的膽子也到了盡頭,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根本不敢看陳安。
她松開手,剛要離開陳安,卻被用力一按,男人粗糲的唇舌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橫掃而至。
這是與她那個輕吻截然不同的吻。
沈鶴像被置于驚濤駭浪之中,徑直被拋向云端。
……
良久之后,才平息下來。
沈鶴垂著頭,臉羞紅到根本不敢看陳安。因此,也不知道陳安是什么表情。
只聽到,過了一會兒后,陳安道:“走吧,先回去。”
一路上,沈鶴都好像還在云里霧里中,一直沒敢看過陳安。到了醫院,她扶陳安進了病房,才慢慢醒過神來,自己這么耽擱了半天,亞當那邊該要炸了。
沈鶴現在很熱愛這份工作,盡管不舍,但也知道自己還是得先去工作,況且,她現在都不敢面對陳安,兩人面對面尷尬的很。
“那……安哥,我先去上班了。”沈鶴垂著頭道。
“嗯。”陳安應了聲。
沈鶴轉身走到門口,又頓了一下。
這時,恰逢陳安開口:“明天……你再過來,我有話說。”
沈鶴聽了這話,心里有些忐忑,但還是答應了。她本來準備晚上下班后再過來的,陳安這意思,就是讓她晚上不要過來了?
沈鶴走后,陳安面朝著窗戶,陷入了沉思。
他的心里并不像他剛剛表面看起來那樣鎮定。
那一瞬間,理智告訴他不該,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那清甜的輕吻,消滅了他一直以來堅強的意志力。
那一瞬間,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擁有她。
可是之后呢?
他的事情并沒有解決,東南亞殺手組織對他的追殺并沒有停止,他還有可能一輩子都是個要拄著拐杖的殘廢,在面對危險時,他沒有保護她的能力……他籌謀了那么久,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和克制,想要她遠離他這個旋渦的計劃……功虧一簣了嗎?
他能帶給她什么啊?
晚上,沈鶴在公寓的床上輾轉反側,一時捂著臉無聲的笑,一時又盯著屋頂忐忑不已。她隱隱感覺,第二天,陳安要跟她說的,會是一個重要的決定。
而他一旦做了這個決定后,就再不容更改了。
也許,他連緩沖的時間都不會留給她了。會不會,明天早上她趕到醫院時,他就已經消失了?
一想到這里,沈鶴呼地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鞋子就想在半夜出門,可剛拉開門,她又猶豫了。
如果陳安真的做了那樣的決定,哪怕她半夜過去守著他,也是沒有用的。他那樣的男人,想做什么就一定會做到的。
在這樣的煎熬中,天終于亮了,沈鶴頂著兩個黑眼圈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