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廉站起來打開了書房的門,站在門口俯視一樓大廳。
黃鸝鶯這幾日白天很少在家里待,趙立廉自己不喜歡被傭人圍著服侍,于是叫他們除了用餐時間都不要過來。
這時候大廳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趙廷瀾一行人很快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趙立廉站在樓梯上,于是讓醫療團隊的人在樓下候著,自己帶著姜可和律師上了二樓。
“這是干什么?”趙立廉注視著他道。
“父親,我接下來要說的幾件事情,可能會引起您的心情不適。我不想刺激您的身體,但這事情又非常重要,事關您的枕邊人,所以我希望您能夠盡量平心靜氣地聽我說。為了以防有任何意外發生,我不得不帶來了您的醫療團隊。”趙廷瀾回視著他道。
趙立廉凝視了他片刻,沉靜道:“讓他們走吧。你進來。”
整整一個上午,趙立廉和趙廷瀾四人都待在書房里,連送茶的傭人都被禁止再過來。
到了中午,午餐在餐桌上擺好,卻沒有人來吃。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書房的門打開,趙廷瀾帶著姜可和律師出來,趙立廉仍然留在書房里。
趙廷瀾帶人走下樓去,在大廳里遇到來收拾餐桌的傭人,道:“給書房里送一杯熱茶去。”
傭人忙道了聲“是”,按趙立廉的習慣泡了茶送上去。
書房的門沒有關,半開著,傭人象征性地敲了敲,也聽不清趙立廉到底應了沒應,想著趙廷瀾讓送上來的,肯定是趙立廉吩咐過了。
于是就端了茶進去。
只見趙立廉背對著門口,面向窗坐在他最喜歡的那張古董木椅上。
傭人將茶放在書桌上,知會了一聲,趙立廉沒答應,像個石雕似地一動不動。
天色很暗,從窗口透進來的一點亮光映在他背影輪廓上。
傭人退出去的時候,突然莫名心情低落,不知道是天氣的陰沉,還是房間里讓人壓抑的氣氛所影響,他甚至覺得今天趙立廉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孤獨。
晚上的時候黃鸝鶯才回來。
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雪,她從車里出來,立刻有傭人拿了傘在旁邊撐在她頭上,黃鸝鶯走了兩步臺階走到門廊,跺了跺高跟鞋上剛剛沾上的一點雨水,不耐煩道:“好好一雙鞋又毀了。”
又吩咐傭人道:“明天叫張管家去想想辦法,看這里的階梯怎么處理一下,是鋪地毯還是怎么弄,省得一到下雨天就毀我鞋,這到了冬天雨雪天就是多,這皮子一沾水就沒法穿了,我就算鞋子再多也經不起這樣一天一雙的毀呀!”
黃鸝鶯走進大廳,看見大廳里燈也沒開,又氣不打一處來,道:“怎么回事?”
“趙董說沒人就別開著浪費資源,所以……”傭人小聲道。
黃鸝鶯怔了怔,問:“趙董人呢?”
“趙董用完晚餐就上樓去了。”傭人道。
黃鸝鶯進門換了鞋子,問:“晚上燉了什么補品沒?”
“有燕窩。”傭人道。
“端一盅過來。”
等傭人從小廚房取過來,黃鸝鶯端著上了樓,先去了臥室,通常這時間趙立廉會在臥室躺著看會兒新聞,然后差不多就要睡了。
結果進去后臥室里沒人。
黃鸝鶯覺得有點奇怪,又轉身去了書房,推開書房門,里面是黑的,她正要轉身走時,又隱約覺得不對,再一回頭,終于看清黑暗中坐著的人影。
“立廉?怎么不開燈呢?嚇了我一跳。”黃鸝鶯嬌嗔著,開了燈,走進去。
趙立廉從椅子上轉過身來,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剛從睡夢中驚醒似的。
“睡著了?”黃鸝鶯問,走到他面前,將燕窩放在桌上,關切道:“你不能在這兒睡啊,小心會感冒的。我專門叫廚房給你燉了燕窩,吃一點去臥室睡吧。”
趙立廉沒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怎么了?”黃鸝鶯失笑,在臉上摸了摸,道:“我臉上沾上什么臟東西了嗎?”
趙立廉終于也笑了笑,緩緩道:“鸝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成了老頭子了,你看起來還跟我們剛結婚時一樣。你窘迫的時候的樣子,總讓我想起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黃鸝鶯不意他忽然說起這些,臉上倒真的現出一絲窘來,她在趙立廉面前蹲下,把臉貼在他膝頭,輕聲道:“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
“……大概,是年紀大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吧。”
“別老說年紀大,我也比你小不了幾歲,你這樣,豈不是間接也在說我年紀大?”黃鸝鶯故意嗔道。
“還記得,我們最初認識時候的情景嗎?”
“我那時候是個不起眼的小演員,老是在片場受欺負,偏偏我又是個硬脾氣,表面上兇巴巴地跟人杠,私下里就找個地方躲著哭。”黃鸝鶯枕著趙立廉的腿,說著就笑了一下,也是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那天我躲在片場附近的一個小樹林子里哭,邊哭邊罵人,一點兒都沒注意到旁邊還停著輛車,那車里還坐著個人……一直到后來突然下了暴雨,我慌不擇路,根本來不及跑回片場去,眼看要被淋成落湯雞,你把車門打開了,讓我上車避雨。”黃鸝鶯說到這兒,又笑了,嗔怪地拍了下趙立廉的腿道:“你就是故意等著看我笑話的吧,當時我真的是狼狽死了。”
“我那時候因為家庭也因為工作,有很多不順心的地方,自己開了車出來散心,本來大中午的有點疲了,把車停在沒人的林子里,是想在車子里好好睡個午覺。結果就被又哭又罵的聲音給吵醒了。怕你尷尬才沒打斷你。結果后來下了暴雨,好心讓你來躲個雨,反倒還被埋怨了。”趙立廉也笑著道。
“立廉……你今天怎么想起這個呢?”黃鸝鶯笑罷還是問道。
“我想著……一轉眼,你都嫁給我這么多年了。”趙立廉抬頭看向窗外的夜空,似帶著輕輕的嘆息道:“我是不是……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呢?”
黃鸝鶯仰頭看他,趙立廉臉上的笑容斂去,臉上沒什么特別的神情,只是目光深邃,讓人看不出他在真正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