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洛跟趙立廉接觸最多的一次,是他車禍住院的期間,她去醫(yī)院給他送湯,有時候會被他留著在病房里稍微坐一會兒,說幾句話。
那時候于洛洛感覺趙立廉其實是比較和藹的,甚至說有幾分慈祥了,并沒有她原本印象中那樣嚴(yán)肅。
這回她跟著陳安到了后院,看見趙立廉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張石凳上,見了她就招招手,看上去也還是親切的。
陳安把她帶過來后,就識趣地離開了。
周圍很靜,也沒有人,只有一點夜風(fēng)吹著樹葉的沙沙聲。
“坐吧。”趙立廉招呼她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洛洛,我想問你,昨天晚上廷瀾跟廷禹兩個人的沖突,你知道是為了什么事嗎?”沒有寒暄,趙立廉單刀直入道。
于洛洛沒想到問了一圈,最后還是問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們倆兄弟,從小接觸就很少。廷瀾在這里生活的時候,廷禹跟他母親是一直在加拿大生活的,后來他們回來沒多久,廷瀾又出國讀書去了。所以,他們兄弟情感淡薄,這是我的失誤,我從前沒有注意這些。
你現(xiàn)在多多少少也知道,我的家庭里有很多矛盾,我那時候全幅心思用在事業(yè)上,并沒有積極去解決這些矛盾,而是采取了能拖就拖的方式,覺得既然分開能暫時擺脫矛盾,那就分開吧。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在,拖成了這種樣子,我很后悔,我希望能有些方法能補救。
但是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他們不僅有矛盾,而且這矛盾似乎也更大了。從前,這兩兄弟見面,至多沒什么話說,表面上還能敷衍走個過場,而昨天,他們竟然動了手!這實在是我沒想到的,因此,我想懇求你,告訴我他們會動手的根源,我想從源頭來解決這個矛盾。”
見于洛洛不說話,趙立廉繼續(xù)道:“昨天你是跟著廷瀾一起回來的,我想,如果是單純是生意上的分歧,他們兩個會在私下里交流,而不會在大晚上的鬧到家里,并且,但著你一起過來。”
于洛洛終于知道,趙立廉一直找她詢問的原因。趙立廉何其敏銳,他之前雖然沒有明面上說,但心里卻是有所察覺的。
說到昨天的事情,于洛洛隱隱覺得跟自己是有點關(guān)系的,因為趙廷瀾是在詢問她的膝蓋是為什么會摔傷,而又得知趙廷禹那天也在場后突然發(fā)怒的。可是后來,她問過趙廷瀾到底在趙廷禹的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趙廷瀾卻沒有說。
因此,她并不能斷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自己如果跟趙廷禹接觸,會讓趙廷瀾不高興。
但這個理由她沒法對趙立廉說,包括猜測趙廷禹之前刻意接近她,是想故意刺激趙廷瀾,也不能說,因為只是猜測,沒有證據(jù)。哪怕這都是事實,在趙立廉的角度看來,那是他的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錯的也只是她。
于洛洛只能保持沉默。在趙立廉這樣精明的人面前,她想要找什么借口來搪塞,都是幼稚而可笑的。
趙立廉保持了自己的風(fēng)度,也沒有在逼迫她,停頓了一會兒,他道:“洛洛,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找你談一談的。因為前陣子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沒有來得及,現(xiàn)在,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聊一聊。”
“父親,您說吧。”于洛洛抬頭望著他,不知道還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夠跟趙立廉聊的。
“我想談的,是廷瀾的婚姻。首先,我得說,對于你本人,我沒有任何意見。你聰明、開朗,也很可愛,如果我有你這么一個女兒,我會很寵愛。但是作為廷瀾的婚姻的人選,我從始至終都是不認(rèn)可的。”
于洛洛有些驚愕地看著趙立廉,她原本猜想趙立廉或許對她有些方面是不滿意的,但沒想到是這樣堅決的態(tài)度,也沒想到趙立廉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
“廷瀾跟你的這段婚姻,是先斬后奏,那個時期我身體不大好,集團又面臨各種危機剛剛緩過來,我得知這個消息時,你們已經(jīng)登記過了。廷瀾當(dāng)時給我的理由是,要照顧司家外婆的心情,所以我暫時允許了他盡這份孝心。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我認(rèn)為這段婚姻也該結(jié)束了,你認(rèn)為呢?”趙立廉也看向于洛洛。
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氣勢凌人,他看起來只是在很平靜地陳述一件事情,可是于洛洛卻感到了全身的冷意。
“父親,我……我覺得婚姻并不是我單方面的事情,也并不該由我單方面做出決定,這應(yīng)該是我和趙廷瀾兩個人的決定。”于洛洛鼓起勇氣道。
趙立廉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對于洛洛的態(tài)度有些許贊賞的意思,但他是理性的人,并不會因這一絲贊賞而改變初衷,他道:“當(dāng)然,這會是你們兩個人的決定。我也并非只針對你一個人。我的意思,我已經(jīng)明確對廷瀾表達(dá)過了。他當(dāng)時很是不以為意。我現(xiàn)在也只是在向你傳達(dá)我的意思,并不是要逼迫你立刻做出決定。”
趙立廉稍微揉搓了一下額頭,讓自己提起精神,又繼續(xù)道:“你們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是你們的自由。只是相對的,也需要為這個決定付出代價,只要你們覺得那代價是承受的起的,那當(dāng)然也無所謂。
我希望廷瀾的婚姻是,跟趙氏平等的,至少是不會偏差太多的豪門家族。我會有這樣的希望,并不是我有多么的貪得無厭,要讓他靠聯(lián)姻來給趙氏獲得更多的財富。不是的,洛洛,你看我已經(jīng)到了這個歲數(shù)了,我的財富無論我怎么揮霍都已經(jīng)無法消耗的完了。
趙氏太過龐大,龐大到無法調(diào)頭,作為掌舵人的我或者接任的廷瀾或者廷禹,都是被迫被推著往前走的,我們只能微微調(diào)整方向,而無法阻止它的前進(jìn),我們停不下來。這樣龐大的結(jié)果,要么就是跟其他的船只連成一片,增加抗風(fēng)險的能力,要么就是支離破碎,整個的分崩離析。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趙立廉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讓不在豪門也不懂生意的于洛洛能明白他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