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有奇怪的堅持，他無論何時去見趙立廉，都一定會穿著整齊，哪怕是剛做完手術時，并且任何時候都不會在老板面前表現出一點點的虛弱，他永遠以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姿態示人，這是他的職業信條，可能也是他會比別人走得更快的原因之一。

趙廷婷默不作聲。

陳安說完也沒再管她，自己穿好了襯衣，轉身走了出去。

趙廷婷跟在他后面走出了病房。

等到了趙立廉病房，她卻又不進去。剛剛出來就又回去太怪了，趙廷婷只得在門口走廊上站著。

陳安就自己敲門進去了。

黃鸝鶯見陳安來了，也就不再說自己手頭的事了。陳安是趙立廉的親信，但并不是她的。

她拿了手袋站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回去處理些事情。”

趙立廉擺手表示知道了。

黃鸝鶯走出門外，看見趙廷婷傻呆呆地站在門外，道：“怎么站在這兒？你父親這兒有專人照顧，我們就先回吧。”

趙廷婷有些吞吞吐吐的，“媽媽，你先回吧，我我想……留下來再陪父親一會兒。”

“你父親也還有事呢，沒空搭理你……”黃鸝鶯想了想，又同意了，說：“那你待會兒再進去吧，現在他跟陳安談事情呢。”

讓趙廷婷多多承歡膝下，跟趙立廉保持感情親密，是黃鸝鶯所希望的，所以她不介意趙廷婷留下，又叮囑道：“機靈點兒啊，別打擾你父親休息，別惹他生氣。”

“知道了，知道了！”趙廷婷嘟著嘴道。

她很反感，無論是她對父親，還是對大哥，表現出自然而然的親情，黃鸝鶯總要拿出利益相關的姿態來教訓她，好像她跟父親和大哥的感情都是為了那點兒利益而偽裝的似的。

她也害怕，趙廷婷有時候會害怕自己聽多了這樣的話，她的感情也會摻雜雜質，以后真的變成她母親所希望的那樣，一切利字當頭，連情感也拿來作為爭權奪利的武器了。

黃鸝鶯并沒有怎么在意趙廷婷的感覺，她叮囑完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趙廷婷在病房外發了半個多小時的呆，陳安推門出來，也沒注意她，徑直回自己病房里去了。

趙廷婷也不知自己在憋悶些什么，只覺得一股子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走進趙立廉的病房，趙立廉剛拿起的書又放下了，奇道：“婷婷，你怎么沒跟你媽媽走？”

“我想多在這兒陪父親一會兒。”趙廷婷在她父親旁邊坐下。

“怎么心事重重的？誰惹你生氣了？”趙立廉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小女兒有情緒。

趙廷婷還沒說話，房間門又被敲響了，趙廷婷一下繃直了身體，坐得筆直。

“進來！”趙立廉對著門口道。

于洛洛從門外探出頭來，小聲叫了聲：“……父親。”

趙立廉微笑道：“來了，進來吧。”

趙廷婷見到是于洛洛，眼中顯出失望之色，隨后立即叫道：“于洛洛，你來干什么？”

“送湯。”于洛洛說，然后把手里的一個食盒放到茶幾上。

她剛要去掀開食盒，趙廷婷立馬擠到趙立廉面前，道：“不用你，我來！”

趙立廉似覺得十分好笑，也不說話，看著面前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孩兒。

趙廷婷把湯盛出來，獻寶似地端到趙立廉面前：“父親，喝湯。”

“行了行了，你趕緊放著吧，都要灑出來了。”趙立廉無奈道。

又問于洛洛：“快要開學了嗎？”

“下周開學。”于洛洛回答。

“那就好好準備開學的事去吧，或者趁開學前該玩兒的玩會兒。明天不用再來了，讓別人送就是了。”趙立廉道。

“嗯。”于洛洛應了一聲，這次不說客套話了。

“父親，我明天還來看你。”趙廷婷道。

“你呀？你愿意來就來吧，反正你也不會去學習，在家里也是玩兒。”趙立廉道。

“怎么這樣說我？我要不高興了。”趙廷婷嘟著嘴道。

趙立廉就呵呵笑起來。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現在看著兩個小孩兒在旁邊，竟有了一種兒女環繞膝下的恬靜感。以前他只會覺得吵，所以他的兩個兒子都養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慣。

“你不是還要給陳安送湯嗎？快去吧，免得放涼了。”趙立廉對于洛洛道。

趙廷婷豎起耳朵。

“好，那我就先走了。”于洛洛說完，又補了句稱呼“父親”。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這個稱呼，但又覺得什么都不叫的話，有點不禮貌。

趙立廉點了下頭，道：“嗯。”

等于洛洛走了后，趙廷婷狀似無意地問：“于洛洛不是專門來給你送湯的嗎？”

“一起都順便送了。”趙立廉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父親，你當時怎么會同意于洛洛跟大哥結婚的？我真是想不通！”趙廷婷趁著趙立廉心情好，說道：“于洛洛能給大哥帶來什么？她只是傭人的女兒，怎么能跟我大哥結婚！”

趙立廉慢慢將一碗湯喝下去，道：“那是你大哥的事情。”

趙廷婷從趙立廉的態度中看不出明顯的支持和反對，有些悻悻的，等到趙立廉喝完湯后，她說：“父親，你休息一會兒，我出去轉轉再回來。”

她走出病房，慢慢走到陳安的病房門口去了。

陳安病房的門沒有關嚴實，趙廷婷站在門外能聽到里面的說話聲。

于洛洛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來：“……大安哥哥，你喜歡這個？是啊，我做的……你還真是不挑食啊……那下次我再做……真的嗎？”

之后于洛洛像是在笑。

隨后陳安爽朗的笑聲也傳了出來，輕松而愉悅。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永遠一副不假辭色的嚴肅樣子，可是在于洛洛面前，竟然能笑得這么大聲開懷，趙廷婷覺得不爽，很不爽。

無論是于洛洛，還是陳安，都讓她覺得煩透了。

“——小姐，麻煩你讓一讓。”護士推著醫護小車對站在門口的趙廷婷道，又問：“你是……來探病還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