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算不算是對壽康宮正式宣戰(zhàn)呢?
她自己覺著,還不是,
她還是謹(jǐn)慎地記著禧恩當(dāng)年的提點(diǎn),她心里終究還是忌憚著壽康宮那位。
畢竟,彼時中宮有主,孝慎皇后還在,她便是再得皇上恩寵,卻也終究還只是個貴妃。
而且按著從前只要她生育便能晉封的過往來看,她唯有期待著為皇上誕下的是皇子,皇上能按著過往的老例兒,再繼續(xù)給她晉封。
——若能順利晉封為了皇貴妃,那她才敢對壽康宮的敬畏去掉些。
故此,她那回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正式跟祥妃撕破臉去,可是她還是沒想要得罪皇太后。
她想了個萬全的法子。
古來后宮爭斗,手段自然都是使在敵人身上。可是她因?yàn)榧蓱勚鴫劭祵m,生怕一旦事出,就算祥妃自己查不到什么,可是壽康宮卻不會善罷甘休。
一旦壽康宮要為祥妃作主的話,那中宮難說不趁機(jī)一并落井下石——雖說中宮的脾氣尚可,這些年對她至少表面上沒什么,可是她心下何嘗不明白,中宮心下對她的怨恨,實(shí)則不少于任何一位嬪妃去。
她怕自己到時候剛剛臨盆不說,又要腹背受敵,到時候?qū)嵲跁τ胁淮?br>
所以她兵行險招,手段雖說最終是指向祥妃的,可是卻是直接用在她自己身上的。
在確定了胎相穩(wěn)定,且原本已經(jīng)足月,臨盆早已日晚一日都沒有太大的打緊之后,她給自己用了傷胎的藥去!
所以她的四阿哥搶先落地,成為了皇上事實(shí)上的長子。
而這藥物的來龍去脈的安排,她也都隱好了伏線去,自然是指向了祥妃啊。
雖然她知道,她的四阿哥早落地,這在旁人眼里也會懷疑到是她自己用藥催生——便為了堵那些人的嘴,她用的就不是簡簡單單催生的藥,而是要更兇險的傷胎的藥!
催生可以是自己所為,傷胎卻不該是自己對自己下手了。
她身子的異狀,太醫(yī)自然都稟報給了皇上。
不久,皇上對祥妃的態(tài)度便變了樣兒。
這背后的緣故,不用說,自然是皇上已經(jīng)沿著她設(shè)計好的脈絡(luò),將這筆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赜浽诹讼殄^上了。
之所以皇上隱忍著并未發(fā)作,終究也還是忌憚著壽康宮吧。可是即便是祥妃明面兒上并未降位,可是皇上對她的待遇卻已然事實(shí)上大幅削減了。
雖說……她行了這一險招,不可避免地也讓自己的四阿哥略微受了些苦楚,叫那孩子落地之后,根基有些虛弱。
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為了她的四阿哥啊?
若將來有一日,她的孩子能問鼎大寶,即便是身子根基弱些,卻也必定會明白了她這個當(dāng)額娘的苦心啊。
而她的四阿哥也當(dāng)真給她帶來了好運(yùn)道,孩子落地之后,不但祥妃倒了,壽康宮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而且緊接著孝慎皇后也跟著駕崩了。
她母以子貴,終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乜邕^了皇貴妃之位,入住中宮,母儀天下!
如今,就憑她的中宮之位,再加上她的四阿哥是皇上事實(shí)上的長子,她們母子在宮中的地位便再沒人能撼動了!
她靜靜垂了垂眼簾,心下微微而動:若是此時,她想與壽康宮掰一掰手腕兒的話,那誰贏誰輸,可就說不定了。
“我瞧著,你們的心下也十分忌憚壽康宮啊?”她不緊不慢地摘下護(hù)甲來,抬起眼簾來瞟了巧荷她們一眼,“別忘了,你們可是我鐘粹宮十幾年的老人兒,你們不是壽康宮出來的,也不是儲秀宮的。”
巧荷幾個心下都是咯噔一聲,知道主子這是不樂意聽了。
也是,畢竟主子此時已是行完了冊封禮的正宮皇后,已然不再是從前的嬪妃。便是皇太后又怎樣呢,皇后也可以與皇上、皇太后并稱三宮了啊!
奴才們跪了一地,新皇后鈕祜祿氏這才緩緩勾起唇角來,“罷了,都起立吧。從今兒起,不光是我,你們也都別忘了,咱們這鐘粹宮不再是嬪妃宮,而是中宮了。”
說起來她心下也有些暗暗的窩火。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在圓明園里為她修建新的寢宮“湛靜齋”,在她冊封皇貴妃之前就命內(nèi)務(wù)府給她打造黃釉渣斗、盅及里外皆黃的碗。按著《會典》的定制,即便是皇貴妃,也只能使用里白外黃的黃釉器;而她彼時尚未正式冊封皇貴妃,就已經(jīng)可以用內(nèi)外皆黃的碗了……那時候她自己心下就已經(jīng)知道,皇上已然是要將她立為中宮。
唯有是為未來的中宮所預(yù)備的這些瓷器,從規(guī)制上才說得過去。
可是饒是如此,她在紫禁城里的寢宮,卻莫名地依舊還被安排在鐘粹宮。
雖說從雍正爺將寢宮從乾清宮改為養(yǎng)心殿之后,后宮里中宮也沒有個定處。但是從孝儀純皇后開始,儲秀宮卻已經(jīng)成為了連續(xù)幾代皇后的寢宮——孝儀純皇后、孝淑皇后、皇太后當(dāng)年為皇后時,以及皇上前頭的兩位皇后:孝穆皇后和孝慎皇后,無一例外,她們都是住在儲秀宮的。
這便無論是元皇后,還是繼皇后,只要入主中宮、母儀天下了,就都要搬去儲秀宮。
可是到了她這兒,規(guī)矩不知怎么的,就變了。
皇上竟一直都沒提叫她挪去儲秀宮的事兒。
原本正月初一詔封的時候,她還能等,想著許是要等冊封禮之后,再正式挪過去不遲;可是如今,這冊封禮也行過了,皇上就仿佛是忘了這件事兒,壓根兒就二米在她面前提起過了!
她一口氣壓在心口,不服氣,卻又不敢直接問。
她從進(jìn)宮封嬪以來,就一直都住在鐘粹宮里。鐘粹宮是不錯,但是這些年后宮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是,這鐘粹宮卻是個妃宮,頂多是皇貴妃宮,地位不但比不上儲秀宮,甚至還不如景仁宮和承乾宮去……反正是還從未住過皇后呢,她倒是頭一份兒。
這種感覺總讓她有些如鯁在喉。
既然盛寵,既然是后宮之中無人能出其右,那皇上怎么就不肯將她的寢宮挪動了?
那感覺就好像——圓明園因?yàn)榉凑侍笠膊蝗プ。噬媳阈奘裁炊紵o妨;可是宮里卻終究有皇太后在,皇上這便縮了手腳,非但不敢張揚(yáng)了,連她一個皇后該有的,都不敢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