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謝納加大道與華盛頓大道兩側曾經是洛杉磯的工業中心,路兩旁隨處可見連片的巨大工業廠房,但是現在大多已經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的住所,廠房門口堆積著他們撿回來的垃圾,堆得跟小山一樣。李瑞杰知道美國正在去工業化,但是來到這里,才真正知道了去工業化是一副什么模樣。
美國去工業化的速度,遠比想象中的還快,一方面是由于各種激進的環保政策,這是美國政府有意推進的結果,另一方面是由于工人工資、福利待遇水平的快速上漲,這點大部分要歸功于美國工會。絕大多數工業企業都無法做到一邊執行嚴苛的環保標準,一邊又給職工提供優異的工資和福利,企業要么只能外遷國外,要么只能破產,無論怎么處置,隨之而來的就是大規模裁員。現在住在這些廠房中的流浪漢,也許他們中某些人,曾經就在這些廠房中揮灑過汗水。
李瑞杰開著車在一片廢棄廠房內七拐八拐,終于在一扇關閉的鐵門上找到了“洛杉磯退伍軍人互助中心”幾個字。
李瑞杰都有點不相信他找對了地方,這地方大倒是挺大,可是太破了,鐵門已經銹跡斑斑,建筑看起來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產物。大門上的牌子還是用打印紙貼上去的,而且這里好象根本沒人。
李瑞杰拍了拍門,良久才有一個白人老頭推門出來,正是老魏斯。
“杰瑞!你怎么來了?”老魏斯有點吃驚,“快進來吧,你的身體怎么樣?”
李瑞杰進入互助中心,只見這廠房只粗略的整修過,頂部還保留著一架天車的橫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機油味。
老魏斯給李瑞杰沖了一杯咖啡,李瑞杰小抿了一口,就趕忙放下了,連咖啡里都有一股機油味。
“魏斯叔叔,這次多虧了你。”李瑞杰也不多說,直接掏出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支票。
“這是……一百萬美元!不不不,杰瑞,這實在太多了,我知道你拍電影賺了錢,不過一百萬美元,這對你來說也是個大數目吧?”老魏斯像扔燙手的山芋一樣,把支票扔在桌子上。
“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幫上忙?”
“杰瑞,你如果真想幫忙,以后每年都捐一點就行了,不需要一次就捐這么多,你上次的捐款已經足夠我們運行一年了。這張支票,你趕趕快回去!”
“這樣吧,以后每年我都讓公司,送來一張五萬美元的支票過來,這樣行嗎?”
魏斯才勉強點頭同意,李瑞杰才指著四周問,“魏斯叔叔,這里為什么沒有人?”
“你說這個?這里原本是有兩個培訓班的……”退役之前,老魏斯就透露出了要辦一個退伍軍人互助中心的意思,在一個多月前他的退役儀式上,老頭成功募捐到了幾千美元,然后又經一個親戚的關系,以非常低的價格租賃到了一處廠房。為了教導退伍兵們重新回到社會,他辦了兩個培訓班,一個教退伍兵們做木工,一個教他們蓋房子。老魏斯調查過,美國木工、砌磚工急缺。關鍵的是這兩個職業入行門檻還低。
按照老魏斯的原計劃,互助中心會形成良性循環,學會木工、砌磚的退伍兵,可以教導后來的退伍兵如何做木工、蓋房子,每年僅需要很少的錢就能支撐互助中心的運作。可是真正運作起來,互助中心花錢的速度遠比老魏斯想象得快的多,戰爭把軍人們摧殘得體無完膚,退伍兵們普遍有非常嚴重的心理問題,老魏斯不得不雇傭了一名心理咨詢師,先治療退伍兵們的戰爭創傷。執業心理咨詢師都是按小時收費的,收費不比執業律師便宜多少,一個月不到,當初老魏斯募捐到的所有款項就用完,他沒能重新募集到善款,只能停辦了所有項目。
“我正準備把培訓班重新辦起來,心理咨詢師也請回來,這些都要感謝你,杰瑞!”
“不,要感謝你!”李瑞杰知道,在美國當兵的大多來自底層家庭,大多被什么“為自由而戰”的口號洗腦,真正有錢有勢的家庭是不會送自己的孩子上戰場的,比如川普大統領,上臺后,整天喊著要打這個,打哪個,可是他自己當年大學畢業的時候,本該上越南戰場,卻用了一紙假診斷書逃了兵役,“互助中心現在有多少退伍兵?”
“現在登記在冊的一共是582人,除了海軍陸戰隊偵搜營、海豹,還有綠色貝雷帽、空軍傘降救援隊……”魏斯原是陸戰一師偵搜營指揮官,過去執行任務的時候,合作的也是其他特種部隊,“他們全都是國家的精英,可以悄無聲息的摸到越共眼皮子底下,割掉他們的腦袋,可是現在卻干著夜間保安的活,一個月拿不到200美元!”
魏斯正向李瑞杰介紹著互助中心的狀況,忽然大門被人推開了,“上校,快看,我拿到了副學士,你以后不用花錢請心理咨詢師了……你是誰?”
來人看起來二十八九歲的樣子,跟李瑞杰差不多高,人也長得高大壯實,只是左眼眼角至左嘴角上方有一道駭人的傷疤。
“杰克,我早說了,我已經不是上校了!”魏斯不滿地哼了兩聲,“杰瑞,這是杰克。杰克,這是杰瑞,晟的兒子。”
“你就是杰瑞,老頭子可是沒少在我們面前提起你。《洛奇》很棒,你看我練習練習是不是也可以當一名拳擊手?至少我這道傷疤可以嚇到不少人!”杰克做了個邊跳步邊揮拳的動作,雖然他已經差不多被毀容,但并沒有特意回避,反而主動拿自己的傷疤開起玩笑。
李瑞杰前世曾經看過劉伯承元帥無麻藥做眼球切除手術的故事,據說上過戰場,經歷過生死的軍人,都會把身外事看得很淡,因為在他們眼里,相比于那些死在戰場上的戰友,他們能活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杰克拿起抹布、拖把,就要幫老魏斯打掃衛生,這個廠房租給老魏斯的時候已經完全是廢棄狀態,是魏斯自己一點一點打掃出來的,老魏斯卻趕他,“好了,你以后不用老來我這里,你還要上夜班。”
“不用,我夜里精神的很,以前老頭子可是最喜歡帶我們趁夜摸越共的陣地。”話雖然這么說,杰克還是聽話的收起了抹布和拖把,“再見,杰瑞。”
“再見!”李瑞杰揮了揮手。
“他當時就跟你父親在同一架直升機上,雖然活了下來,可是你看他的臉。如果你想幫忙,就給他們介紹份工作吧。”老魏斯倒不擔心自己的生活,美軍軍官早就職業化,工資并不比其他行業低,而且他還是服滿三十年才退役的,退休金可以拿到服役時最高三年平均月薪的75%,再加上他過去常年在軍中服役,花費少,還有不少存款。
“我正好需要個司機,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