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重歸平靜,蕭星得知當年天瞳族覆滅的來龍去脈。判天筆歸落,瞳山解困。
“當日,我與瞳笛跨域而來,卻被陰無咎堵在幻星城,若沒有她,我們兩個恐怕在劫難逃。雖然當時事出有因,但這個情,我認。”
頓了頓,蕭星對著目光滯然的月曦頜首一禮后,開口低語:“我也明白,在某些時候一命換一命或許可以,但有些時候,一命換一命卻行不通。瞳山,我也不去強求什么,我只是希望,在我還在這里的這段時間,你可否應予我不要與其為難?待我離開此地,你們的恩怨,你們自己解決。”
若只是殺人結禍,那么以月曦曾經對蕭星與瞳笛的幫助,自然可以消除,可滅族之禍,蕭星與瞳笛兩條命顯然有些不夠。
不過,在他話落之后,瞳山的回應,卻讓他一怔。
“大人說笑了,當年滅我天瞳一族的幾人,在我所知范圍內,除了陰無咎以外,今日已經盡皆消隕,其它人我還沒有知曉,而月曦,則是我族的恩人。”
話落,不等幾人反應,瞳山猛地轉身,對著月曦轟然半跪,沉聲一禮:“多謝月皇出手相助于父神,本帝感激不盡,日后若有難,本帝可允諾助你逃過一劫。”
此話一落,此間一靜,眾人啞然的看著瞳山那嚴肅,凝然的面容,緘默無言,就連跪伏余地的月曦,此時也是一臉呆滯的抬頭,懵然無言。
滅族之仇,就這么過了?
而且,還得到了一個靈帝級別,甚至比陰無咎都強之人的承諾!
雖然,他現在靈瞳初解,靈魄未顯,修為還未曾達到當年之境,但……那不是遲早的事么?
定定的望著對方,看著對方那不似作假的面容,以及對方身后那略微愕然,卻默然不語的身影,她的眼角猛地一紅,兩道淡淡的淚痕滾滾而落。
“多謝大人!!”
嘭~
此話一落,此間一靜,眾人看著默然不語的蕭星,眼帶感嘆,意味難明。
誰都知道瞳山這么做是因為誰,而且他們也明白,瞳山在用行動證明蕭星在他眼里的位置。
也許,在你看來一命并不足以換一命,但在我眼里,你的一命可以換無數人的命!
這一點,眾人明白,所以他們緘默無言;月曦明白,所以她向著蕭星跪首叩謝;蕭星也明白,所以他滿懷欣慰,亦無言以對。
片刻后,蕭星回神,看了面前兩人一眼,轉首側過了目光,看著一旁虛空凝立的數道身影,眼帶猶疑;身軀殘缺,形態不全的血豕等人見此一滯,收回心神對視了一眼,沒有開口。
良久后,蕭星眉頭微皺,對著四人搖了搖手中通體琉白的玉筆,道:“判天筆,已經在我手中了。”
當年與其敵對的四人一怔,臉色有些尷尬的轉過了目光,看向了蕭星身側的鼎胥等人,眼神閃爍,神情莫名。
“嗯……小七,咳咳,其實是這樣的,雖然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但其實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鼎身人臉,無形無態的鼎胥輕咳了一聲,接過了話茬。
一側,蕭星若有所思的看了鼎胥,劍癡,幻魘三人一眼,又瞥了瞥虛立不動的天擇四人,在將他們看的有些不自然后,不動神色的對著面前凝立的鼎老一禮。
“鼎老,您說。”
“其實你也見過,就是洞口那層銀色薄膜,那東西只禁靈不禁人,所以……呵呵。”
也許是見蕭星沒有反感,也許是鼎老已經把話挑明,這一次,開口回應的是一側體分為二,面分善惡的雷芒,此時,他正瞪著一雙青色雷眸,摸著自己锃亮的腦門憨笑。
對此,蕭星一挑眉,眼里閃過了一絲明悟。
“你們是想要我出手?”
“額,準確的說,是它……”
幾人一滯,頓了頓,一側面如平鏡,身形佝僂的九劫喉頭微動。他那張平如鏡面的臉,看向了蕭星。
“那禁靈陣之所以可以囚禁靈魄,無非是一種特殊的靈力結界,而你的幽煞之火則是天下一切靈魄,靈力的克星。”
蕭星眼睛閃了閃,不置可否的一笑,沒有回應。
對于血豕等人的心思,蕭星心里隱隱明白,那個禁靈陣或許可以禁此間的無神殘靈,但決計禁不住這些當年的宿敵,否則,血豕當初是怎么出去的?
現如今如此說,不過是一種未雨綢繆罷了。
因為隨著他得到判天筆與幽煞珠兩大神器,身側又聚集了劍癡,鼎老,幻魘三人,一旦上了上面,這個短暫的和平是否能維持,還是尚未可知。
畢竟,他們曾經的諾言只是一起走出這里,至于出去之后,是各奔東西,還是就地掩埋,誰也說不準。
所以,能保留一絲實力便保留一絲實力吧,事先未雨綢繆,總比事臨退無可退來得好,不是么?
他們幾人的意思蕭星隱約能猜到,不過雖如此,但他卻依然選擇了同意,因為很顯然,這里除了宿敵,還有舊友。
袖手旁觀,著實太難。
“我可以答應你們,不過得給我一些時間。”
“可以。”
天擇幾人滯了滯,隨即不置可否的一笑,默立一側,鼎老三人欲言又止,被蕭星搖頭打斷,隨后,他的目光看向了一側的瞳山與月曦。
“瞳山,去吧!”
話起話落,在瞳山滯然,眾人凝然的注視下,蕭星手掌虛浮,被其握在手中的判天筆便徐徐而升,凝浮在了瞳山的面前。
“這……”
“幽煞珠我恐怕要暫時收回了,不過這個人情,就算是我給予你的補償吧,而且你比我合適,你也比我更需要這個情義,去吧!”
瞳山開口欲言,蕭星笑著搖頭,瞳山一怔,隨即眼眶通紅的跪地一拜,拿起判天筆轉身化為長虹,消失在了幽幕之中。
此間囚押之人,多是各大域的英杰,瞳山一族被毀,如果有這個情義在,大事不說,起碼一些必要的好處還是有的,比如說將他的身份掩藏。
與人為善,總歸有利無害。
至于他自己,他已經夠受人矚目了,這件事由他去做,未必是好事,有些時候,身份不對等,實力不對等,恩也就不是恩了,更遑論判天筆與幽煞珠都不是等閑之物,想了想,還是算了。
處理完瞳山之事,不理會此間眾人目光,他將視線凝在了月曦身上。
“月曦,你先抓緊恢復,隨后去處理這里星辰閣的人,是非對錯,善惡生死,你自己掌握。”
“是!”
月曦頜首一禮,水眸靜靜的望了蕭星一眼,盤膝坐在了他的身側,不多時,她的頭頂便開始浮現一把破爛不堪,虛散難定的紫色琉璃傘,嗡鳴響起,紫漣繾綣,漸漸地化紗垂落……
“小七,萬年來我們著實受夠了……希望你可以理解。”
片刻后,當月曦徹底陷入沉寂,默然靜立的蕭星心頭突然響起了一道語氣莫名的低語。
“鼎老,我明白,只不過日后他們就需要你們多多費心了。”眼眸閃了閃,蕭星不動神色的心中回應。
“那是自然,這只是暫時的而已,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如今時隔萬載,依然不是。”
“嗯!”
簡單的交流后,便是孤寂的沉默,蕭星沒有回頭,表情平靜的凝視前方無盡幽暗,鼎老那凝于琉璃玉鼎表面的面容則隱帶慚愧,其余幾人似有所感,看著兩人,默然不語。
……
幽夜如墨,侵染無盡蒼茫;璃月高懸,流暈垂落,化紗遮蔽四方,卻被一層淡淡的墨罩阻隔,只能鋪灑在墨紋之上,飄起淡淡氤氳,試圖將那漆黑的幽幕引燃。
孤月下,魔城中,那行走于街尾巷內,步履闌珊的人此時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道身著銀衣星袍的身影,他們涇渭分明,各據一側,一面眼帶嘲弄,神情鄙夷,一面面無表情,眼神微獰,彼此對視,氣氛古怪而肅殺。
這些人,便是被陰無咎留下的御魂衛,以及星辰閣內的人。
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善動,這些涇渭分明,相互獰視的銀衣星袍人都緘默不言,靜靜的圍著一個直徑千丈,表面被朦朧銀膜遮蔽的巨洞,默然凝立。
嗡~
兀的,一道嗡鳴響起,此間詭異打破,眾人一驚,尋聲望去,卻見在銀膜覆蓋的無盡虛洞中,一道身影極速逆勢而來,眨眼便已然臨近。
“有人上來了!”
“嘶,這么多?”
“難道是那域外邪修抓到了?”
“廢話,如果不是抓住了,大人們能回來?”
“你——!”
“行了行了,快別說了,大人們來了!”
喧囂四起,眾人目光一凜,抬眼望去,便見下方黝黑的魔洞中,數十道身影帶著各色長虹逆勢而來,而在地洞周遭那血泥密布的石階上,無數殘影從地下涌出,向著此間極速襲來。
啵啵啵~
嗡~
片刻后,那數十道身影率先破開銀膜,銀漣蕩漾間,虛立在虛空之中,地面靜守的眾人一滯,隨即身體一僵,轟然跪立。
“參見曦皇,參見曜主!”
整齊如一的低喝響起,這一刻,不管是星辰閣內的人,還是御魂衛,都是齊聲行禮。
凝立在眾人面前的虛幕中,金袍遮身,靈瞳閉合的瞳山淡漠的看了一眼下方眾人,與身側紫衣華裳,身形豐腴的月曦對視一眼,將目光看向了人群后方一道筆直的身影,眼帶詢問。
蕭星目光微閃,暗暗頜首,瞳山與月曦一稽首,隨即,在身后那數十位滿身血污,神色莫名的紫衣人注視下,月曦垂眸看向了下方。
“星辰閣所屬,離去吧。”
清冷而淡漠的低語響起,下方跪立的人群中,有人一滯,抬眼看著紫衣羅裳,身形曼妙的月曦,面面相覷,茫然無措。
“怎么,聽不懂?!”月曦眉頭一皺,看著這些被陰無咎遺留下來的螻蟻,猛地一喝:“最后說一次,莫要自誤,滾!”
“嗯哼!”
噗噗噗~
低喝乍起,眾人心神一懵,臉色剎那慘白后,猛地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駭然的收回凝實對方的目光,瞳孔急劇收縮。
這……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