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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花下門庭冷 > 第196章:摘星夜宴誠王府(七)
誠然如天授帝所說,云府在城北,誠王府在城南,出岫倘若此時返回云府,路上耽擱時間太長,不如就地在誠王府醫治。

他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出岫和沈予皆抓不住漏洞,后者唯有抱拳稱是,向聶沛瀟問道:“殿下,府上的藥材庫在何處?微臣需要去找幾副藥材。”

聶沛瀟沉吟片刻,道:“摘星樓里有筆墨紙硯,你只管開方子,本王親自陪你走一趟藥材庫。”

沈予擺手否道:“無需筆墨紙硯,藥方已在微臣心中,勞煩殿下帶路了。”說著他又瞟了一眼出岫,那目光頗具深意,仿佛是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沈予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必定會借機出去和聶沛瀟商量對策,如此一想,出岫也稍感安心,用左臂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撫著額頭嬌弱地回禮:“那有勞殿下和侯爺了。”

“夫人倒是改口挺快。”天授帝話中不乏暗嘲,出岫假作沒聽出來,仍舊裝病,猶如一朵發蔫兒的花朵靜坐無聲。

聶沛瀟擔心出岫是真病,見狀連忙催促沈予:“事不宜遲,咱們走罷。”

兩人立刻朝天授帝告退,繼而匆匆出了摘星樓的園子。出岫眼見兩人走遠,心中長舒一口氣,暗自祈禱聶沛瀟能想出法子阻止天授帝的心思。

不是她多慮,只是帝王之心實在莫測,眼前這位天授帝尤其如此。方才淡心三番兩次頂撞于他,他不僅沒有降罪,反指淡心性格肖似鸞夙

出岫的柔荑依舊撐著額頭,那寬大的衣袖流瀉下來,恰好能遮住她整張容顏。她悄悄地抬眸去看天授帝,不看還好,一看真真是嚇一跳,天授帝的目光正正落在自己身后的淡心身上,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右手還不住摩挲左手上的扳指

這個意思是出岫心中越發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忍不住開口道:“圣上”

與此同時,卻聽淡心也開口稟道:“圣上,可否喚來婢女給我家夫人添盞熱茶?奴婢瞧著夫人她冷汗直流。”

淡心還真是越發大膽了!這不是自己找死么!出岫情急之下呵斥她:“淡心你做什么?我平日是如何教你規矩的?今日你三番兩次頂撞圣上,圣上寬宏大量沒有降罪于你,你還得寸進尺了?”

淡心以為出岫是真病,更不知道這其中內情,面上也是一番委屈的模樣,咬著下唇不敢多言。

竹影見狀,連忙在旁低聲勸道:“夫人注意身子,別氣得頭更痛了。淡心不知禮數,您回去慢慢教便是了。”

天授帝冷眼旁觀這主仆兩人一唱一和,半晌亦是笑道:“夫人有忠婢如此,不該生氣反該歡喜才對。”

出岫又做樣子呵斥了淡心幾句,后者委委屈屈地道:“奴婢知錯了,您別氣壞了身子。”

天授帝見淡心裝得有板有眼,心中只覺得好笑,繼而也對出岫道:“夫人這婢女說得對,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否則朕的九弟可是要心疼了。”

“圣上”出岫驚詫于他會說出這句話來,赧然的同時,也有些惱怒。

天授帝只作未見,繼續道:“他很關心夫人,一片赤誠不似作假。夫人不妨考慮看看。”

出岫見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反駁道:“圣上今次微服入城時,難道沒瞧見城門前頭的四座牌坊嗎?”

天授帝眉峰一凜,雙手背負輕聲笑道:“夫人是在怪朕不該賜立那座貞節牌坊?還是在提醒朕不該出爾反爾?”

出岫垂眸,一時也忘記自己正在“頭痛”,低聲且鏗鏘地反問:“圣上以為呢?”

天授帝朗聲大笑:“夫人若當真動搖心意,那座貞節牌坊也不是什么難事。人都是會變的,朕當初反對經鐸追慕夫人,如今朕改變主意了。”

出岫搖頭嘆氣:“那也只是您的心意變了,而并非妾身。”

天授帝語中流露出一絲玩味:“如今朕也不知道,是該贊賞夫人心志彌堅?還是斥責夫人冥頑不靈。”

出岫哂笑一聲,亦是復雜地嘆道:“反正妾身打算卸下重擔,孀居云府足不出戶,大約以后與誠王殿下也沒什么再見的機會時日久了,他自然會忘。”

“只怕想忘而不能忘。”天授帝長嘆一聲,毫不避忌竹影和淡心在場,唏噓再嘆:“未曾料到,我兄弟二人在情路上竟然如此相似不過經鐸比朕幸運,至少他與夫人同處一城。”

聞言,出岫亦是沉默了,她不知該如何接話。鸞夙遠走,天授帝甚至連她如今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這的確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一時之間,園子里陷入一片黯然的氣氛,好在這情緒沒有持續太久,便被聶沛瀟與沈予的返回而打斷。兩人身上都有一股濃重的藥香,可見方才他們當真是去了一趟藥材庫。

聶沛瀟先對出岫道:“夫人莫急,藥已經熬上了。一會兒會有婢女送過來。”

“多謝殿下。”出岫頷首而回。

天授帝聽了這話,十分犀利地道:“也許你二人是白跑一趟了,朕瞧著方才出岫夫人好多了。”言下之意,直指出岫裝病,沈予包庇。

聶沛瀟方才也聽沈予說了內情,便替出岫打圓場:“夫人去年底生了一場大病,直至今年春上才將養過來,今夜又瞧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比武,一時抱恙也是尋常,她若是能自行緩過來,最好不過。”

沈予亦道:“夫人臉色是好一些了,方才煞白得厲害。”

出岫暗道自己方才是被淡心嚇白的,正待開口說句什么,但見一個侍從匆匆跑過來稟道:“啟奏圣上、誠王殿下,園子外頭來了個婢女,說是送藥來的。”

聶沛瀟立刻精神一震,露出一抹難以辨認的狡黠笑意:“讓她進來。”

沈予亦是勾唇不語。

片刻,眾人遙遙瞧見一個綠衣女子端著托盤走來,其上放著一個藥盅。出岫瞇著雙眸仔細打量,只覺得這女子身段娉婷,窈窕可人,身影甚為眼熟,尤其是這身綠衣

她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已手執托盤走到天授帝面前,黃鶯出谷般盈盈行禮:“民女子涵,愿吾皇萬歲。”

一股藥香霎時從藥盅里飄出來,彌散在幾人之間,也遮擋了子涵身上原本的蘭芝草香氣。天授帝看都沒看她一眼,蹙眉命道:“服侍夫人喝藥罷。”

子涵的身形一頓,似乎有些意外,繼而低低回了一聲:“是”。可那語氣分明帶著幾分失落。

原來她就是子涵。出岫循著燈影望去,只能瞧見她一個側臉,而且還不是特別真切。這子涵姑娘怎會出現在此地?誠王府里那么多婢女,哪一個進來端湯端藥不行,為何偏偏是她?

出岫的心思頓時一沉,再想起這湯藥是子涵端來的,也順勢聯想到會是沈予吩咐她熬的藥。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沈予今晚來誠王府戍衛還要帶著他這位“救命恩人”!

想到此處,出岫只覺得口中泛起陣陣苦澀,分明這藥還沒有下肚,緣何會比喝了藥還覺得苦口?是了,必定是她聞了太多的藥味兒。

眼見那綠衣的子涵姑娘朝自己越來越近,出岫刻意不想去看她,拒道:“妾身覺得好多了,不必再喝藥。”

而此時子涵已走到出岫身邊,正打算端起托盤上的藥盅遞給她,聽了這句話,手便晾在了半空中。子涵抬眸看向出岫,語氣中有一絲不耐:“那您到底喝不喝了?”

出岫只得回眸看她,尚未回話,卻因她的長相而大吃一驚,失儀地起身反問:“鸞夙?!”

粉腮朱唇、顏如渥丹,眉宇間難以遮掩的清高倨傲,以及那淡如煙的遠山眉目不是鸞夙是誰?

然而子涵卻沒有反應過來,杵在那兒一臉不解地問道:“鸞夙是誰?”

只這一個表情,出岫也知道自己認錯人了。若是這位子涵姑娘靜默著不動,那長相還當真是像極了鸞夙,可她一開口說話,還有那說話時的語態神情,與鸞夙實在相去太遠了。

鸞夙雖然是風塵女子,但好歹出身于大家閨秀,又與幾位人中之龍交往過密,渾身都是清高傲氣;反觀這位子涵姑娘,估摸是在姜地受慣了欺負,有些土土的氣質,與鸞夙相比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若不是方才天授帝提起,出岫還真沒覺得淡心與鸞夙相像。可如今與這位子涵姑娘一比,出岫竟也覺得淡心像了,與鸞夙的氣質實在太像,雖然兩人長得并不相似。

而這位子涵姑娘,長得雖像,氣質不像。

出岫不禁在心中嘆氣,側首看了看身后的淡心,又看了看眼前的子涵若是這兩人能揉在一起,那可真真就是第二個鸞夙了!

她兀自在心中對比著淡心和子涵,不遠處的天授帝也成功被“鸞夙”二字吸引了注意力。他大步朝出岫的方向邁過來,突然一把抓住子涵的胳膊,狠狠強迫她回身。

子涵不期然地被人拽著轉身,手上不穩腳下趔趄,捧著的藥盅立刻向外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朝著面對她的出岫。

滾燙的藥汁在從盅內灑出,在夜空中還隱隱可見冒著熱氣。眼看藥汁即將潑了出岫一身,聶沛瀟與沈予都是萬分焦急,偏生兩人離得太遠,中間又隔著天授帝和子涵,想要去搭救出岫都來不及。

便在此時,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忽然撲向出岫,將她緊緊護在自己懷中。只聽一聲隱忍而又痛苦的呻吟隨之響起,下一刻,滾燙的藥汁已全部潑向淡心背部,就連藥盅也撞在了她的脊梁骨上。

“咣當”一聲,藥盅落地,摔得粉碎。而淡心還死死護著出岫,強忍疼痛道:“夫人”只吐出這兩個字,她整個人已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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