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昏昏沉沉,顧知沫收回目光,靠到椅背上以后緩緩闔上了雙眼。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的面前還是有各種各樣的畫面在來來回回地閃現(xiàn)。
顧婉清的聲音開始在她的耳側隱隱作響,先是一陣笑聲,繼而是嘶吼,直到最后,變成了一抹尖銳的尖叫。
知沫,知沫……
所有的人都開始呼喚她的名字,她分辨不出那些人是誰,自己的身體被晃動地厲害,直到最后,顧知沫拼盡全力掀起了雙眼皮。
這一幕盡數(shù)落在了陸琛熠的眸子里,他把車停到了路邊,轉過身,直接拽住了顧知沫的一只手臂,“知沫,沒事了,有我在。”
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顧知沫強迫著自己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平靜。反應過來以后,她輕輕地扯了扯唇角,“不用擔心,我沒事。”
陸琛熠想了想,把自己隱藏在汽車上的一把槍拿了出來,緊接著他就把它遞到了顧知沫的眼皮子底下,而后,他看著顧知沫驚詫的雙目,柔柔一笑,“把它帶著,用它保護好自己。”
顧知沫怔了怔,顫顫抖抖地伸出了雙手,黑色的金屬接觸到皮膚表面的時候,她的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沉默了幾分鐘之后,她最終還是選擇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和孩子受到傷害的。”
陸琛熠“嗯”了一聲,他剛想轉過頭,顧知沫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他就聽到自己的小女人說,“琛熠,你也要答應我,不準讓自己受傷。”
“好,”勾唇一笑,眉眼間都在此刻沾染上了一縷淡淡的春色,“累了,就休息會兒,很快就到家了。”
很快就到家了。
這是顧知沫第一次覺得這樣的一句話很溫暖。
她想,倘若兩個人都沒有經(jīng)歷過之前的那種事情,他們應該早就已經(jīng)獲得幸福了吧,再加上之前那個死去的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顧知沫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沒有再說話,而陸琛熠也專心致志地掌握著方向盤。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兩個人回到別墅。
“陸先生,陸太太,你們回來了啊。”剛來的保姆剛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看到兩個人,她禮貌性地跟自己的雇主打了聲招呼。
“嗯,”陸琛熠應了一聲,“對了,錢姨,從明天開始,你給樓上的那位小姐準備好藥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不用這么辛苦。”
“不辛苦,陸先生,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顧知沫微笑著示意了一眼,然后就跟在陸琛熠的身后上了樓。
肖思藍已經(jīng)睡下了,顧知沫透過狹窄的門縫,朝里面看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氣之后,她才重新關上了房門。
夜已經(jīng)深了,天氣不好,巨大的黑色幕布上,看不到一顆星子。
陸琛熠先去了衛(wèi)生間。
“嘩嘩”的流水聲讓顧知沫的心平靜了一些。
顧知沫站在窗前,隔著一道厚重的玻璃窗看著外面的景色。
路燈投下了一抹昏黃的光亮,她忽然就想起,很早之前,她站在自己的房間里,那個心儀的男孩兒手拿著一朵紅色的玫瑰,用唇語告訴她,“知沫,我喜歡你。”
顧知沫勾唇一笑,說的卻是,“我也喜歡你,琛熠。”
話音剛剛落下,她自己不受控制地愣了愣,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男人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走進了自己的心里,掩之不去。
顧知沫的臉上緩緩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清清淺淺的笑意,而后她僵硬著身體站直了一些,只是,那落在遠處的目光始終都沒有再移動過。
而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間劃過了一道閃電,那架勢像極了一條肆意舞動的銀蛇,漆黑的天際被硬生生地撕扯成了幾半,緊接著,就是“轟隆”一聲雷響。
顧知沫嚇了一跳,整個身體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一個不祥的預感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顧知沫的額頭上也隨之附著上了一層密密匝匝的汗水,顧不得陸琛熠正在洗澡,她跑過去直接推開了門。
看到陸琛熠的裸.露著的身體時,顧知沫的臉一紅,手背擋在眼睛上方時,她迫不及待地開口道,“琛熠,出事了,凌璇一定出事了。”
直覺!
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凌璇不在了!
陸琛熠微微蹙了蹙眉,“知沫,不用擔心,如果凌璇真的沒了,療養(yǎng)院那邊會打電話過來通知的。”
他說地對,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顧知沫覺得這種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陸琛熠拿過一條白毛巾,隨意地擋住了自己的腰際,緊接著,他就徑直走到了顧知沫的身邊,手溫柔地在顧知沫的小腦袋上摸了摸,“乖,你現(xiàn)在是個孕婦,不要總是胡思亂想,要洗澡么,我在這里幫你?”
顧知沫搖了搖頭,“我自己可以,琛熠,你先出去吧,對了,你等一下睡覺的時候把手機放在床頭柜吧,我怕他們打電話你會聽不到。”
陸琛熠知道她口中的這個“他們”是誰,他點了點頭,“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直接叫我。”
陸琛熠離開之后,顧知沫走到了洗手臺前,涼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才慢慢地壓下去了一些。
霧氣漸漸褪去,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鏡子當中的那張臉,與肖思藍相比,并沒有好到哪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知沫在鏡面上比劃出了一個微笑的符號后,才脫下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蓮蓬頭的下方。
水明明很燙,可打在顧知沫的身上,卻莫名地挾著一種涼意。
她洗了很久,一直到身上的皮膚因為被水接觸地太久起了一層白色,她才擦干身體,穿上睡衣走了出去。
陸琛熠正在陽臺上打電話,聽到身后的動靜以后,他故意提高了自己的音調(diào),“公司的文件,可以通過郵件發(fā)過來的,盡量在這兩天發(fā)給我,這兩天,你多辛苦了。”
顧知沫想,電話那頭的人大概是白洛城吧。
陸琛熠掛斷電話,走到了顧知沫的身邊,緊接著,他就把重新她拖到了衛(wèi)生間里,“天氣最近開始轉涼了,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怎么,是想和感冒來個親密接觸?”
顧知沫笑了笑,“我比較愿意和你親密接觸。”
寵溺地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記,陸琛熠拿出吹發(fā)機幫她打理起了頭發(fā)。
修長骨感的手指在濕噠噠的發(fā)絲間來來回回地穿梭著,直到確定它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干了以后,陸琛熠才停下了這樣的動作,放下吹發(fā)機,他繞到顧知沫的面前,雙手捧起了她巴掌大的小臉,“這樣才對。”
顧知沫清清淺淺地一笑,然后動作幅度很小地沖著他吐了吐舌頭。
陸琛熠溫柔地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好看的眉眼似有千萬縷柔情在不斷地交叉游走。
陸琛熠以公主抱的形式把顧知沫抱在了懷里,他低頭,菲薄的唇緩緩地移到了顧知沫的耳側,輕呵了一口氣之后,說,“知沫,不是想跟我親密接觸么,我滿足你。”
顧知沫知道他舍不得,畢竟在前三個月的時間段,胎兒是最容易流失的。
這樣想著,她安心地靠在了陸琛熠的胸膛上,緩緩閉上了眼睛,“琛熠,我好累。”
陸琛熠在她的額頭上啄了一口,動作輕緩地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緊挨著她的身體躺了下去。
身邊的小女人,呼吸聲逐漸平穩(wěn),陸琛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之后,也閉上了雙目。
只是,他還沒有進入沉睡的狀態(tài),床柜上的手機便“嗡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陸琛熠下意識地摁下了左手邊的一個按鈕,讓它處于靜音狀態(tài)下以后,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屏幕上先是的號碼讓他的眉頭不受控制地緊緊皺在了一起,他剛把手機挪到自己的耳側,就聽到那邊的女人說,“陸先生,凌小姐不在了。”
“你說什么?”陸琛熠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明明去看她的時候,她還能說話,還能知道自己是誰,怎么可能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
他聽到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后,他就聽到那個人繼續(xù)說,“陸先生,凌小姐去世了,請節(jié)哀。”
“砰”地一聲。
手機直接從陸琛熠的手心里滑落了下來。
巨大的聲響讓顧知沫冷不丁地掀開了上眼皮,一只手下意識地伸到了陸琛熠趟過的地方。
空的!
沒有人!
顧知沫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沒有穿拖鞋,她光著腳打開了房門,目光剛剛看到蹲在地上的陸琛熠,她就剎那間明白了一切,嘴唇抖動了幾下,她終于有勇氣問出了這個問題,“琛熠,是凌璇走了,對不對?”
陸琛熠點了點頭。
顧知沫踉蹌著后腿了幾步,穩(wěn)住身體以后,她直接脫下了睡衣,“琛熠,換衣服,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
陸琛熠回過神,在顧知沫的幫助下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著裝。
凌晨四點,馬路上空無一人。
雨沒有下下來,空氣顯得異常悶熱,以至于,顧知沫覺得自己幾乎已經(jīng)快要無法維持正常的呼吸了。
腦海中出現(xiàn)的,一直都是那副骨瘦如柴的身子,她的鼻子情不自禁地一酸,淚水直接從眼眶當中滲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