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睿哲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眉頭攏了攏,“抱歉,我對你,確實沒有任何印象了。”
“又或許,我根本就不認得你,我可能只是和你腦海中的某個人比較像,所以,你錯把我當成了他。”
“真是愚蠢,這么多年,這是你唯一沒有改變的一點,”那個人云淡風輕地笑了笑,而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得猙獰了起來,像極了一個已經走火入魔的瘋子,連說話的語氣都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口吻,他說,“坐啊,趙睿哲,你坐下來,我們好好想想!”
他把一張椅子踢到了趙睿哲的面前,看到趙睿哲坐下來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神色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他自顧自地走到了一邊,把各種各樣不同顏色的液體混合到了燒杯里,攪拌了幾下之后,便把它拿到了趙睿哲的眼皮子底下,“這是我自己調制出來的飲料,酸酸甜甜的,不過也有一點苦,你要不要嘗嘗?味道很好的。”
趙睿哲皺眉,朝著遠離這個男人的方向挪了挪自己的身體,“不用了。”
緊接著,他就親眼目睹著對面的男人把那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液體遞到了自己的唇邊,抿了一口之后才把它放了下來。
這一刻,趙睿哲突然覺得他眉羽間的神情有種莫名的感覺,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眉目如遠山青黛。
趙睿哲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察覺到之后,他抬起頭,徑直對上了趙睿哲的眸子,“怎么,想起來了?”
趙睿哲依然只是搖了搖頭。
“你活到現在,難道你就不曾對別人有過承諾?比如讓別人替你坐牢的那段期間,幫忙好好照顧他的父母?”那個人一說到這里,話語里的溫度剎那間降到了冰點,就連手心也因為濃重的恨意被一層密密匝匝的汗水打濕了。
趙睿哲的身體一瞬間僵硬在了原地,他口中的比如根本就不是一個例子,而是一件真實發生了的事情。
而后,他就像是一瞬間陷入了某段回憶里,七年前,他在跟別人打架的過程中,失手把別人打死了,那個時候,自己的手上有點小錢,所以,他就找到了自己隊伍里的一個年紀偏小一點的男生,告訴他,只要他肯替自己坐牢,自己就會把這筆錢給他的母親,幫他照顧生了病的父母。
可是事實上,他卻沒有做到,在把那個小男生送進監獄以后,他依然還是重復著自己之前的生活,以至于等到他想起來他答應別人事情的時候,他們已經病死在了家中。因為家里沒人,鄰居也是在聞到了一陣一陣地惡臭之后,才發現了這件事情。
當時自己被判了五年,距離那個小男生出獄已經過去了兩年,他遲遲沒來找自己,而自己也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再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情了。
想到這里,他再一次抬起了頭,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對面的男人,他還是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不像,怎么看,都不像他,印象中的那個小男生是單眼皮,塌鼻梁,而他卻是雙眼皮,高鼻梁。
趙睿哲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那個人繼續說,“現在總該想起來了吧,趙睿哲,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找你找地好辛苦。”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趙睿哲用力地晃動著腦袋,一只手顫顫抖抖地在他的面上比劃著,“這里不像,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不像,這里……”
他突然間停了下來,他看到了那塊疤,那塊他曾經來過玩笑的傷痕。
察覺到了趙睿哲的異樣,那個男人慢慢地拂開了他的手,語氣有些不耐煩,“不錯,就是我,我就是七年前,代替你坐牢的楊帆,想不到吧,我已經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趙睿哲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是觸電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門口,想了想,他有忽然間轉過了身,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小帆,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確實是照顧了你父親母親了,可是你也知道,你父母生的病,那點錢是不夠的,所以我就出去打工了,只是,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們會那么快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小帆,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可是,你也沒必要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我身上吧。”
“砰”地一聲,原本給趙睿哲準備的椅子剎那間就被楊帆踹倒在了地上,他快速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掐住了趙睿哲的脖子,“你到現在,都不愿意跟我說實話?”
手指上的筋絡很明顯,楊帆的額角隱隱跳動著,“趙睿哲,你比我想象當中的,更不是個男人。”
說話間,他已經加大了手里的力氣,趙睿哲用力地扒拉著他的手,無奈之下,他只能把自己的膝蓋向上抬起,用力地頂在了楊帆的腹部,趁著他松開自己的間隙,趙睿哲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后沖上前,摁住了已經快要癲狂的男人。
“楊帆,你聽我說,那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有的是錢,我補償你好不好?”
楊帆強迫著自己恢復了鎮靜,然后慘然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好啊,你補償我。”
話音剛落,楊帆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朝著趙睿哲的胸口刺了下去。
趙睿哲躲了一下,只是因為躲閃地不及時,匕首還是刺到了身體里,鮮紅色的血液滲透了出來,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嘶吼著,“楊帆,你不要這樣,你好不容易才刑滿釋放,你現在殺了我,自己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好下場?”楊帆把這三個字重復了一遍,然后拿起了自己之前抿過一小口的液體,緊接著,他就把它全部灌了進去,“趙睿哲,從我找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一定要殺了你了。”
他說要,再一次朝著趙睿哲的方向撲了過去,趙睿哲抓住了他的雙手,無奈自己已經受過傷,他漸漸地處在了弱勢,就在那把匕首再次觸碰到自己的時候,他拼了命地把利刃的方向轉了過去,“噗嗤”一聲,幾秒鐘過后,他對面的男人就直接倒了下去。
楊帆的眼通紅一片,手里缺依然死死地握著那把匕首,他踉踉蹌蹌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拔出匕首以后,作勢就要朝著趙睿哲的方向撲過去,卻在下一秒,他還是堅持不住,栽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就響起了“哐當”一聲。
匕首掉落到了遠離了楊帆的地方,因為疼痛,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蜷縮成了一團。
趙睿哲見狀,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口中不停地囁嚅著,“小帆,你堅持住,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趙睿哲把楊帆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因為離得近,他可以清除地聽到楊帆口中發出來的聲音,“1,2,3,4……”
他在數著數,趙睿哲并不理解他數這些數字的含義。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就在楊帆數到20的時候,他索性把楊帆扔了下來,然后拼盡全力地跑了出去。
幾乎是他的腳剛剛踏出大門的時候,他的身體直接趴了下去,然后身后就傳來了一聲巨響,一瞬間,濃烈的火藥味便充斥在了空氣當中,那棟樓的上方也已經濃煙滾滾。
危險接觸,趙睿哲站起身,用力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到前方的這一幕,他才突然間意識到,楊帆,連同自己的三個兄弟都就這樣被生生地炸死了。
他有點慶幸,幸虧火藥的量不夠,不然他也不可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了。
不過,就在這時,趙睿哲發現自己的耳側安靜一片,周圍明明有斷裂崩塌的聲音,可是他卻什么都聽不到。
難道是自己聾了?
不!不可能的!
趙睿哲搖了搖頭,可是就算他湊地再近,他的世界里,依然是一片寂靜。
他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身后的警察是什么時候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現在警察局的。
趙睿哲已經處在了幾斤崩潰的邊緣。
面對警察的詢問,他什么也聽不到,只能看到他們的嘴唇不停地抖動著。
趙睿哲的頭撥浪鼓一般地抖動著,在過去了十分鐘之后,有個女警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她似乎是在檢查自己的聽力。
女警檢查完趙睿哲的身體便把他失聰的事情告訴了那個正在詢問他的警察,他們具體說了什么,趙睿哲還是不知道。
女警說完就離開了,再次出現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個助聽器。
給趙睿哲佩戴好,他就聽到女警問,“你現在能聽到我說話么?”
趙睿哲點了點頭。
女警直起身,朝著旁邊的警察示意了一下,“可以重新開始了。”
警察點頭,而后便把目光挪到了趙睿哲的身上,“是這樣的,我們接到報案,觀景街那邊發生了爆炸事故,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找到了四具已經燒焦的尸體,你是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人,所以,我們想問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