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陸琛熠把自己一個人關了起來。許久之后，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一直沒有播出去的電話號碼。

“嘟嘟”的忙音逐漸拉長，他的心也跟著糾結到了嗓子口，直到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喂”在自己的耳畔響起，陸琛熠才緩緩開口道，“知沫，是我。”

“我知道是你，”這個號碼在自己的心里這么久，怎么可能一時半會兒就會忘記，本打算直接掛斷，顧知沫想了想，還是繼續回應道，“有事么？”

“言默明天結婚，他沒有你的新號碼，所以讓我通知你一下，”有些緊張，溢出來的手汗讓手機在他的手中滑動了一下，陸琛熠快速地握緊了它，“地址已經發給我了，如果不介意，我過來接你，然后直接去車站買票。”

“不用了，你把地址給我，我自己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卻依然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陸琛熠“嗯”了一聲之后，那邊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原地站了許久，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琛熠的思緒才被拽了回來。

算了，他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把手機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陸琛熠想了想，然后拿出了行李箱，再帶了幾樣必要的東西之后，開車來到了車站。

買了最近的一輛高鐵，陸琛熠上車之后才想起忘記和白洛城說一聲了，他快速地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我有事出去幾天，公司的事情由你全權負責。”

而后，他就躺了下去，然后緩緩地闔上了雙眼。

大概是做了一個噩夢，陸琛熠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額頭上也附著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

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很藍，卻似乎從來都沒有屬于過自己，就好像顧知沫一樣，即使那段時間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她的心底也一直渴望著遠離自己。

難受。

又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就算是當初沈心瑤離開，他也從來沒有這樣過。

又過了一個小時，廣播里終于傳來了清亮的女聲，提醒他目的地就要到了。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從架子上拿了出來，然后站在車口等待著。

五分鐘左右之后，面前的門打開，他稍稍一怔，然后才邁出了腳下的步伐。

季言默所居住的地方很好找，很快，陸琛熠便一個人摸索到了目的地。

看到季言默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陸琛熠的鼻翼一陣酸澀，他尚未來得及打招呼，劉佳佳的聲音率先穿透空氣傳了過來，“言默，是陸先生，陸先生來了。”

手上的動作一滯，而后季言默緩緩地轉過了身，沉默了許久，他才暗啞著嗓音說，“琛熠，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兩個人寒暄了一陣之后，在季言默的帶領下，陸琛熠走進了客廳，然后在一張灰色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印象中，季言默似乎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顏色，他抬起頭，嘴唇顫動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問出口。

如果這就是他認定的幸福，那也未嘗不可。

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又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動作，季言默微微一笑，“佳佳喜歡，所以我就給她買了這個。”

正說著，劉佳佳已經倒了一杯水遞到了陸琛熠的手里，然后挨著季言默的身子坐到了他的身旁，然后才開口道，“陸先生，你應該很驚訝吧？其實，季先生他完全可以不用和我結婚的。”

“嗯？”

劉佳佳抬眸，認真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然后對陸琛熠說，“兩年前，我接到了親戚的電話，他告訴我我的父母出了車禍，當我趕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陷入了死亡的邊緣。看到我之后，他們緊咬著的一口氣終是松了下來，然后扔下了最后一句話，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看到你找到喜歡的人。”

“那個時候，唯一陪在我身邊的，只有季先生一個人，”眼神越來越溫柔，劉佳佳微微勾起了唇角，“我和他，一個承受著心理上的創傷，一個忍受著生理上的疼痛，用他當時的話說，簡直就是絕配。”

“我每天都會幫季先生做康復運動，他答應我，等他從輪椅上站起來就會娶我，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履行自己的這個諾言。”

“佳佳，”季言默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我娶你，是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以后不許再說什么完全不用和你結婚這樣的話。”

陸琛熠沒有回應，看到兩個人恩愛的模樣時，在心底松了一口氣。

“對了，你和知沫，”季言默終于把話題引到了顧知沫的身上，“你和知沫真的沒有可能了么？”

這樣的一句話如一把刀直接從陸琛熠的心頭剮過，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薄唇微抿，那條直線下藏著萬分的凌厲。

“抱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季言默趕緊說了一句致歉的話。

而陸琛熠就在此時輕輕地掀了掀嘴唇，“沒什么，言默，知沫她，她大概是恨透了我了。”

季言默很少與陸琛熠通電話，至于他近期經歷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聽到這句話后，他的眸子里迅速閃過了一絲擔憂，然后焦急地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剎那間，陸琛熠整個人陷入了痛苦的回憶當中。猙獰的臉色讓陸琛熠臉上的神情變得愈發地恐怖，片刻，他陡然間對上了季言默的雙目，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知沫的母親是我間接害死的。”

仿佛沒有聽清，季言默瞪大了雙眼看著他，“你說什么？”

“我說知沫的母親是我間接害死的，”陸琛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個時候，在顧婉清身邊照顧她的那個女人是夏洛晴的母親，她按照夏洛晴的指示奪走了顧婉清的性命。”

他痛苦地扶住了額頭，雙目一瞬間通紅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現在變成這樣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整個客廳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

劉佳佳的身體也開始止不住地瑟瑟發抖，“不，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是我對不起顧小姐，當初要不是因為我，你不會一腳踢死你們的孩子……”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言默，你打我吧。”

劉佳佳所說的這件事季言默一直不知情，在聽到這樣的幾句話后，季言默上前，用力地揪住了陸琛熠的衣領，然后直接給了他一拳，“陸琛熠，你竟然做過這樣的事，當初為什么不告訴我？”

“言默，你聽我說，那件事不是陸先生的錯。”眼見著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劉佳佳上前，想把他從陸琛熠的眼前拉開，卻被他不小心推倒在了地上。

陸琛熠的嘴角一片淤青，大拇指擦去了唇邊的血跡之后，他的手執著地指在了心臟的位置，口中嘶吼著，“來，朝這里打，用力打。”

眼見著季言默的拳頭再一次砸了下去，劉佳佳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身體，抽泣著，“言默，是我的錯，是我誤穿了顧小姐母親送給她的衣服，你要打就打我吧，與陸先生無關。”

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痛，季言默指向了大門的方向，“陸琛熠，你給我滾，我的婚禮不用你這種人參加。”

“言默，我求你了，別這樣跟陸先生說話，他當初那樣做完全是為了保護我……”

“佳佳，閉嘴。”

“不，我不，言默，我說過了那件事與陸琛熠無關，如果你執意要這樣，很抱歉，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明天的婚禮也直接取消吧。”

“劉佳佳！”

“陸先生，你讓我說下去，”劉佳佳看著季言默，淚眼朦朧，“當初我很喜歡陸先生，為了他，我不惜與他身邊的所有女人為敵，顧小姐也不例外，我故意搬到了她住的地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把她從主臥趕了出來，還有意地穿她的衣服，她在對我拳打腳踢的時候被陸先生踢中了腹部，那時候陸先生并不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

“言默，你聽明白了么，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季言默此刻正在氣頭上，他的腦海中始終只有一句話在不斷回響，“陸琛熠踢死了自己的孩子。”

許久之后，季言默冷笑了一聲，“我終于知道知沫為什么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她的母親，她的孩子，她的婚姻，你毀了她的一生，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

“佳佳，你不用再幫他說話了，他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

“啪！”

劉佳佳一時情急，揚起手便給了季言默一個巴掌，看到他驚愕的模樣時，她低下頭，口中不停地囁嚅著，“抱歉，言默，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只是，只是你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

“言默，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讓陸先生參加我們的婚禮，那我們的婚禮就沒有必要舉行了，你這么恨他，代表你也這樣恨著我，所以，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再繼續下去，至于結婚證，”她頓了頓，“等把客人那邊解釋好之后，我會和你離婚的。”

季言默霎時間僵在了原地，緊蹙著眉頭看著兩個人，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松了口，“婚禮照常舉行。”

“不過，我現在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季言默便把自己關進了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