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思哲坐在辦公桌前拿著一支毛筆在一張舊報紙上不停地涂劃著，這是他的習慣，每逢遇到煩心的事情時他都要這樣握著毛筆涂劃，曾有人取笑他說他是在為以后當高級領導時到處題詞作準備。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幾次他都懶得去接。攤在桌子上的舊報紙上涂滿了“王莉王莉王莉……”，他現在滿腦子里都是在考慮王莉被殺案，他在想，該做的工作也都做了，為什么會一直沒有進展呢？到底是哪一個環節上工作還沒到位呢？

市國土局原任局長劉輝在剛被市紀委宣布“雙規”的時候就提出要見李永吉，他要向李永吉反映涉及王莉被殺案的一個情況。當李永吉提審他時，他說王莉被殺的那天晚上九點鐘左右有一個叫金老幺的建筑公司老板曾到他家里去過，在他家里呆了十來分鐘后就離開了。金老幺到他家里去是去向他行賄，送了十萬元錢，想把市國土局修建辦公樓的工程拿到手。王莉被殺后李永吉找過劉輝幾次，每次找到劉輝他都說沒有什么情況可以提供的。現在劉輝說當時他一聽到偵查員說王莉是當晚九點鐘左右被害的時候他就想起金老幺的那副奸相，從良心上說他是想把這一情況說出來的，一朵鮮花就這樣枯萎了他也是感到惋惜的，但難言之隱又使得他不敢說出來，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說出來心理壓力也許會減輕一些，或許能減輕一點刑罰呢。他一再要求李永吉和紀委的辦案人員到時候一定要幫他出一份證明給檢察院，說明是他主動檢舉金老幺的。劉輝所說的這個金老幺其實就是原先調查走訪時有人曾經提到過的那個穿一件黑色風衣、白襯衣上打有領帶的中年男子。錢思哲與李永吉一樣，得到了這一情況后興奮異常，以為案情會有重大突破，因為這個金老幺在發跡之前就是一個社會上的混混。但訊問金老幺時他卻說離開劉輝局長家后他就到夜總會唱歌去了，對那棟住宅樓發生的殺人案他一點都不知情，到現在也不知道那里曾經發生過殺人案。至于當時下樓梯時是否曾經遇到過其他什么人他已經記不清楚了。經提取金老幺的血樣化驗，得到的結果也與留在死者王莉身上的jingye成份的血型不相吻合。

剛才局辦轉了一封上訪信件來，是王莉的親屬告公安局偵辦案件不力，市區公安機關領導簽字要求限期破案。上次在市局一號小會議室里，雖然市局王長寧副局長已經要石星仁也調查這個案件，要錢思哲他們在偵查過程中一旦有什么重大發現必須立即向石星仁匯報，但案件的管轄還是在分局，案件能否偵破的責任最終都還得落在分局刑偵大隊的頭上，況且現在自己已經分管大案隊了，而這個案件到現在都沒有大的進展，怎能不著急呢？

雖然上次在市局一號小會議室里王副局長與焦支隊長都一再強調要注意這個案件存在有謀殺因素的可能，但除了王莉在被殺前曾投寄過一封匿名檢舉信外，從勘查現場的情況來看，考慮謀殺過于勉強些了。為了避免出現疏漏，錢思哲還是要技術科的法醫楚延清去把劉輝的血也抽來化驗了，但通過檢查ABO血型后就已經把劉輝排除了。

桌上的座機電話和他的手機都反復響了幾次，這鈴聲也太頑固了，你不接它嘛它偏要不停地叫喚！

罷，罷，罷，看看誰打來的吧！

江兆平已經給錢思哲打了三四個電話了，錢思哲都沒接。這會他在電話的那一端帶著一種不滿的口氣說南郊鐵路邊上發生一起碎尸案，局領導都已經到了現場，要錢思哲馬上趕去。

案情就是命令，不快也不行了！

南郊鐵路旁的公路上靠邊一溜煙地排著一二十部警車。好家伙，局長及局黨委其他成員還有江兆平大隊長的車都到了。轄區派出所所長還有幾名民警也都到了現場。

鐵路公安的民警也到了，看到不屬于他們管轄，正在那里等著看需要他們幫著做點什么呢。這離鐵路路基三米以內屬于鐵路公安管轄，三米以外就屬于地方公安管轄了。

原來，接到報案后黃一生帶著技術科的人就率先趕到了現場，黃一生簡單看了現場情況后認定是一起碎尸案就立即給江兆平大隊長電話匯報，而這時江兆平大隊長正在局里開會，于是江兆平大隊長又立即給分管副局長作了匯報，分管副局長又立馬給局長匯報。這可不得了，馬上就是元旦節了，還有一系列的保衛工作需要安排，這發生了碎尸案全局民警可就都不得安穩了！會議已進尾聲，于是趙局長宣布會議結束，全體局黨委成員趕赴現場。

全體局黨委成員為一個殺人案同時到現場督戰這可是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要知道這些年來領導們都崇尚宏觀決策、運籌帷幄了，通訊工具也已經現代化了，有什么問題在電話里面都是可以解決的。

領導們圍攏在一起抽著香煙，嚴肅地交談著，可能是正在商量著調兵遣將吧。現場周圍用警戒繩隔離著，警戒線外聚集著數十群眾在圍觀。有幾個偵查員正在向圍觀的群眾了解線索情況。整個現場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氣氛之中。

黃一生正在指揮著鄢仁給領導們拍照，領導們親臨現場安排布置偵查工作的照片到時候總會用得著的。

錢思哲到了現場后顧不得向領導們致禮，徑直就走到黃一生面前，問是什么情況，黃一生指著數米遠的一個編織袋說里面裝的是一個女性的尸體，可以看到頭發是棕黃色的，從包裝情況看袋內的尸體不完整，應是頭部與部分尸塊，剛才來的時候沒有想到是碎尸案也就沒有帶攝像機，現在已經安排民警到辦公室拿攝像機去了，等把攝像機拿來將現場情況攝像固定后就進行勘驗。

錢思哲聽黃一生介紹完情況后就走近編織袋旁，編織袋所處的位置距鐵路路基約六七米遠，緊挨著一個小山丘，小山丘上長滿了數米高的芭茅草及密密匝匝的灌木叢。兩年前有一個犯罪團伙將人殺死后把尸體藏匿在這小山丘中，一直沒有人發現，那個犯罪團伙在其他城市連續作案多次，殺死十余人，今年在外地繼續作案被抓獲后才供認曾經在青山區殺過人，直到外地公安機關把嫌疑人帶到青山區來找到這里后才發現那具只剩一付骨架和殘存有一點腐肉的尸體。

“犯罪分子要拋尸為什么不拋到那里面去呢？”錢思哲指著長滿芭茅草及樹叢的小山丘既象是自語又象是對黃一生問到。

“可能是拋尸過程中遇到了什么意外了吧？”黃一生說。

錢思哲彎下腰來開始察看編織袋，仔細觀察了一會后他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編織袋上有一個一元硬幣大的破口，破口處外露出棕黃色的毛發，但從整個編織袋包裝的東西的輪廓來看好象并不是人的軀干或肢體，也不象人的頭顱。于是錢思哲叫楚延清遞過來一副橡膠手套，戴上后伸手過去觸摸了一陣，然后就馬上叫楚延清把剪刀拿來。

黃一生在一旁提醒到：“錢大，還沒攝像哩！”

錢思哲也不吭聲，他心里正惱著哩：“唉，這個黃一生呀！”

錢思哲手起刀落，一把剪刀張開就象快艇在海上航行劃破水面一樣，將整個編織袋就這么唰的一聲拉開了。

——呵呵，一條大黃狗的尸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一瞬間好象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看到領導們面有慍色，機靈的黃一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嘻笑道：“唉，此黃非彼黃啊！”

趙局長笑了起來：“好了，沒事就好啊，大家都可以輕松了。”

錢思哲并沒有輕松起來。這些年來他已經觸摸到了一種預兆：一般出現這種聲勢大、影響大的虛假現場之后大多會緊隨著有一起或者幾起真正的影響大的惡性殺人案發生！看來王莉被殺案是更應當得加大力度了，如果不抓緊時間偵破，再被其他大案件纏上的話，很可能會變成懸案的啊！

回到辦公室后，錢思哲立即通知李永吉探組的偵查員來一起商量一下王莉被殺案的下一步偵查措施。有人說偵破案件是三分調查七分研究，這種說法有一定的道理，偵破思路沒有理清楚的話就如同盲人摸象。前兩天石星仁來與他一起重新看了王莉被殺案的現場和尸檢照片，石星仁指著左嘴角外側處青紫痕旁邊的一道弧形劃痕問錢思哲：“你看這青紫處外面的這一個弧形的劃痕是怎么形成的？”錢思哲說：“應該是指甲劃的。”石星仁又說到：“你看這個類圓形的青紫痕與這個指甲劃痕隔得有些距離吧，是不是說明這個人的指甲很長呀？”錢思哲點頭稱是。石星仁以說：“那么能否考慮女性呢？”石星仁的話當時使得使錢思哲心頭一震。

是呀，能否考慮女性呢？可yindao內的jingye成分又如何解釋呢？這兩天來錢思哲一直沒把思路理清楚。

李永吉與他那個探組的三名偵查員剛到錢思哲的辦公室坐下錢思哲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青云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打來的。長期從事法醫工作，與殯葬行業的人都熟悉了，有什么事情他們都是找錢思哲聯系。

青云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打電話來說昨天從尸檢所送來了兩具尸體，現在死者家屬打著橫幅準備抬尸上街游行。

錢思哲一聽到這個情況，馬上就站了起來對李永吉等人說到：“走，到青云路殯儀館，有人要抬尸游行！”錢思哲給綜合科的小劉交待了通知技術科與大案隊在家的民警馬上往青云路殯儀館趕去后就帶著李永吉等人急沖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