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生擔任技術科長后總感覺科里的民警不是很買他的帳,看到技術科人少任務又重就有了增添人手的想法,于是找到市局領導抱怨人手不夠,市局領導指示分局把今年新招分配到派出所的警院畢業生抽調五人充實到技術隊伍里去。錢思哲當了這么多年科長,為進人不知打了多少次報告,不僅沒有進一個人來,原來八個人還調出去了兩人,這次黃一生一來就把技術科的警力解決了,心中也一陣竊喜。有人說當今辦事正事要走偏門才能辦成功,看來確實有道理。而黃一生辦成了這件事情后也自我感覺底氣足了許多。
這天上午,黃一生走進辦公室看到楚延清埋著頭在寫東西就問到:“小楚,在干什么呀?”
楚延清抬起頭笑了一下,說:“在填簽證。”
“填簽證?什么簽證?”黃一生一頭霧水。
“死亡簽證呀!”楚延清看到黃一生疑惑的眼光,才想起他是剛調來的,于是又說到:“就是尸檢報告。”
把尸檢報告叫死亡簽證是錢思哲的發明,黃一生剛來當然也就不清楚。
對于法醫,用錢思哲的話來說,是在從事死亡簽證的工作。他說:“別人出國要簽證,是出入境科在辦理,從陽間到陰間也要簽證,是我們法醫辦理,不過我們辦理的簽證是事后認證,出入境科辦理的簽證是事前認證。”
黃一生問:“是哪一個案子?”
楚延清答:“就是昨天在武警射擊場開槍自殺的那起案件。”
黃一生說:“把尸檢報告拿給我看一下。”
昨天在武警射擊場,紅嶺師范學院的一個教師在觀看武警射擊訓練時乘射擊場的管理員不注意抓起放在桌子上的五四式手槍就往自己的頭上開了一槍。經過調查,該教師是一位抑郁癥患者,自殺后在其衣袋內發現留有遺書。因該教師經常到射擊場觀看武警射擊訓練,與射擊場的管理員都混熟了,射擊場的管理員知道他是大學教師,也就對他沒有加以提防。
“你怎么寫的?你既然認定右顳部是入口,那為什么入口還比出口大?你不知道槍彈創是入口小出口大嗎?”黃一生看完尸檢報告突然發起了脾氣,把尸檢報告扔到了桌子上。
楚延清一愣,心里一下子也沒有底了,呆立了半天才喃喃地說到:“可挫傷輪是在右顳部的呀。”
“你自己沒有搞清楚還辯解什么?如果還搞不清楚就再去看一下尸體,看了后再來寫。”黃一生訓斥到。
“你們在爭什么呢?”錢思哲這時從門外走了進來,問到。
黃一生一聽到錢思哲的聲音立即轉過身子來,叫了一聲:“錢大!”
說來錢思哲、黃一生、楚延清三人都是同一個醫學院校畢業的,錢思哲是文革后恢復高考全國第一屆統一考試進入大學的,黃一生晚八屆,楚延清就更晚了,剛畢業兩年。所以黃一生也好、楚延清也好,對錢思哲都還是很尊敬的。
“我聽到這里挺熱鬧的,就進來看看。”錢思哲微笑著說。
“我正在給小楚改簽定書呢,你看他把槍彈創的入口出口都搞混淆了。”黃一生說完從桌上拿起尸檢報告雙手遞給錢思哲。
“什么地方錯了?”錢思哲看完后沒弄明白黃一生所說的錯誤在哪里。
“槍彈損傷是入口小出口大,他連入口出口都沒有搞清楚。”黃一生說。
“哦,是嗎?”錢思哲再一次看了尸檢報告,然后說:“槍彈創一般情況是入口小出口大,但頭部的接觸射擊應該是入口大出口小,這份簽定書沒有寫錯。”
黃一生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了笑說:“還是錢大經驗豐富呀!嘿嘿,我記錯了。”
“你與楚延清到趙局長辦公室去一下,帶上尸檢報告,趙局長要聽這個案件尸檢情況的匯報。”錢思哲對黃一生說。
由于這起自殺事件涉及武警部隊,局領導特別重視,為避免擴大影響,就得盡早火化尸體,故急著叫法醫去匯報尸檢情況。
黃一生、楚延清到了趙局長辦公室向趙局長匯報完尸檢情況后,黃一生對楚延清說:“你請趙局長把尸檢報告改一下吧,趙局長的文筆可是咱們整個市局第一哦。”
趙局長來分局當局長之前是市局辦公室副主任,寫文章在整個市局都是有名的,曾被戲稱“趙一刀”。
“你胡扯什么?”趙局長板著臉說到。但還是接過了楚延清遞過來的尸檢報告。
看完尸檢報告后,趙局長說:“寫得還很通順,描述很準確的,哦……你這里用詞就不對了,你看你這里是怎么寫的呀——什么是‘煙暈’啊?‘煙’怎么‘暈’呀?應當是‘煙熏’才對嘛!”
“我說嘛,趙局長用詞就是精辟!”黃一生奉承到,滿臉堆出了欽佩的表情,隨即又對楚延清發出指令:“小楚,還不趕快把它改過來?”
這邊楚延清已經懵了,拿起筆來將“暈”改成了“熏”。
在回來的路上,楚延清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煙暈”是法醫學的專門術語,還從沒聽說描述槍彈創用“煙熏”的啊。于是對黃一生說:“黃科長,寫成‘煙熏’好象不妥吧?”
黃一生乜斜了他一眼說:“你不會把它改回來嗎,你以為局長還會重新看你的尸檢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