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稍微有些寬慰:這么說,劉飛的這個助理完蛋了,木有了,內部糧票終結了!
張部長似乎還有些憂心忡忡:“這事到現在還不能說過去了,我們不聲張,說不定還有人看到要聲張,說不定出版局審閱報紙的還能發現說不定直接捅到市委那里,要是那樣,大家一起等著倒霉吧,我繼續做檢討,你馬嘯天也等著挨批,報社等著被整頓吧”
馬書記帶著僥幸的神色說:“張部長,以我的經驗,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事,這個地方的失誤,一般人只要不刻意去看嗎,是發現不了的”
張部長嘆了口氣:“但愿吧我們四個人知道,還能壓住,如果再有別人知道,就不能壓了,只能往上報了”
說著,張部長看著我和柳月:“我再重申一遍,此事不許聲張,聽明白了嗎?”
柳月點點頭:“嗯”
我心里很不情愿,也只有點頭答應:“聽明白了!”
張部長說:“今天幸虧小江發現地早,及時給我匯報了,我們早知道了早占主動早有準備,不然,如果是別人發現了匯報上來,那就被動了,就麻煩了”
馬書記帶著陰沉沉的目光又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馬書記的目光讓我心里有些發毛,我知道,馬書記或許在懷疑我做此事的動機了。
柳月面無表情坐在那里,看著地面不做聲,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張部長又說:“好了,先這樣吧,你們都回去吧,你們三個,今天都隨時留意著,有什么消息和異常的現象,及時直接給我匯報”
馬書記直接站起來,沖張部長點點頭,又沖柳月點點頭,看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就走了。
我和柳月也出了張部長辦公室,回了柳月那里。
柳月一進門,就將辦公室的門關死,看著我若有所思地說:“今天真巧,你隨意那么一瞥,就從密密匝匝的祝賀單位里看見了中華民國那四個字”
我隨意往沙發上一坐,說:“有什么巧的,我是火眼金睛嘛可惜,真遺憾事情就這么完結了”
柳月看著我說:“什么可惜?什么遺憾?你這話是什意思呢?”
我說:“可惜遺憾的是當事人沒有得到處分出了這樣的事,當事人是要被嚴厲處分的,我當初寫錯了那么一個稱呼,都被開除了,這次,這個當事人竟然就沒事,只不過被下了一個助理稱號,哼便宜他了我的心思基本白費了,不過,也算是小有收獲”
柳月皺皺眉頭:“是不是你來我辦公室之前,已經先看了今天出版的報紙,一大早就發現了這個錯誤了,然后故意當著張部長的面說的?”
我有些得意地說:“你只說對了一半,實話告訴你,我昨晚就發現了,昨晚劉飛和我一起喝酒回來,在他辦公室,他看版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但是,劉飛沒發現昨晚,我就決定了,這回非把劉飛扳倒不行哎——可惜,他挨了一拳,卻沒倒可惜了我的一片苦心”
柳月瞪大眼睛看著我:“你是說,你發現了版面上的這個錯誤,卻故意沒說,你要借這個來打擊劉飛?是不是?”
我看著柳月的眼神,心里有些發虛,點點頭:“嗯是”
“你——你——”柳月的臉上突然就變得很生氣,臉色漲紅了,壓低嗓門看著我說:“你——你太胡鬧了——你——你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太過分了——”
我一聽,心里有些不悅,白了柳月一眼:“我什么我?我怎么了我?你這么大驚小怪,大呼小叫干嘛?劉飛一直在算計我,坑我,我反擊他一次怎么了?我這是自衛反擊,正義的回擊!”
柳月的眼神有些火氣:“你——你這是假公濟私,損害集體的利益報個人私仇,你這樣做,很陰暗,不光明正大,你拿報社的名譽來滿足你個人報私仇的裕望,你——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太沒有覺悟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一聽,火了,騰地站起來,瞪著柳月:“好,我沒有覺悟,我陰暗,我是小人,行了吧,你高尚,你光明正大,你是圣人,行了吧?我任人魚肉,讓人家害死,被人家整死,我就不是小人了,就不陰暗了,你就高興了,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你——”柳月的眼神里露出傷痛和被傷害的目光,還帶找巨大的痛惜,看著我說:“你——你不可以這么說我,不可以這么說我我我沒有這么想”
我怒氣未消,壓低嗓門回應著:“是,你沒這么想,是,你是高尚的人,我呢,我不行,我是小人,我不但想了,還做了,我就是想借機整劉飛,我就做了,我沒有大局觀念,沒有大局意識,我心里齷齪陰暗,我明知不說,我故意禍害大家,怎么了?你去給張部長匯報啊,讓張部長撤我職務,處分我,讓馬書記開除我好了,我被開除了,大家一了百了,萬事大吉了”
“閉嘴!你混蛋,你你怎么能這么說,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柳月的嘴唇哆嗦著,顯得很是生氣而又無奈。
“是的,我就是混蛋,我本來就是混蛋,你這才看出來”我說:“但是,我再混蛋,我也不會胳膊肘子往外拐,偏向外人哼——張部長馬書記為了保全自己,想把這事壓下去,我偏要說出去,我回去就直接給省出版局寫信舉報,我讓你們保全自己我非得把劉飛放倒不行”
“你——你敢——你真的要作死了!”柳月急了,伸手就擰我耳朵:“我不許你這么做,你難道要一錯再錯,要一條胡同走到底?你這是典型的另類的官報私仇,你知道不知道?你真的要為了自己的私仇把大家都牽扯進去,也不要你自己的前途了?來個魚死網破?”
我的耳朵有些疼,瞪了柳月一眼,柳月急忙松了手。
柳月的話一下子提醒了我,是啊,媽的,我要是繼續往外捅,即使扳倒了劉飛,我自己不也極其容易暴露嗎,我暴露了,雖然放到了劉飛,我得罪了這么多人,包括張部長也得罪了,對我有什么好處呢?說不定,我的前途也就完蛋了。魚死網破的事,不值得!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呼哧呼哧喘粗氣。
柳月此時的表情既生氣又傷心,瞪著我:“你說我胳膊肘子往外拐,你說我把你當外人,你你自己做錯了還不承認,你還把我當外人你你憑什么這么說我我這么說,還不是為你好”
我一聽,又來火了,沖動之下脫口而出:“你說我憑什么,就憑你剛才說的這番話,就憑你的這個態度,你為我好?劉飛害我害得還不夠?我兩次差點毀在他手里,我被他整得還不夠慘?你是不是看到我整他很不舒服?你是不是希望他把我整死?我被整死了,你就快意了?是不是?我被整死了,我就沒有錯誤了,是不是?我為了所謂的集體利益,所謂的狗屁大局,就給被人家整,還不能還擊,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有些強詞奪理,但是,此刻,我的心里又覺得很憋屈,加上張部長要壓住此事,我的心思白費了,心里很窩火,就是不愿意承認錯誤,干脆就死倔到底。
柳月氣地渾身發抖,伸手指著我,壓低嗓門:“你你胡攪蠻纏,你拿集體的利益當兒戲,你還有理了你還胡說八道你你是故意要氣我你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你走你走”
說著,柳月的眼圈紅了。
我一怔,看著柳月的表情,心突然很痛,很后悔自己沖動之下說的這些話,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柳月讓我走,那我就走!我不能這么無賴地留在這里。
我咬牙牙,心一橫,站起來扭身就去開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心里又巴望著柳月能讓我停住腳步,這樣我就可以順水推舟有個臺階下,既能留下來,又保全了面子。
可是,柳月沒有吭聲,站在那里,閉著嘴巴,鼓著腮幫子,眼圈越發紅了,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柳月不挽留我,我自己又作勢要走,都拉門了,不能后退了,沒有退路了,只能灰溜溜走了。
我一咬牙,一跺腳,開門離去。
離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些狼狽,裝傻裝大了,找不到臺階下了,只有滾蛋了。
我的情緒很低落,因為和柳月的這一番爭吵。這是我和柳月自認識以來發生地第一次正面交鋒爭吵,那次西京柳月休了我的吵架不算數。看得出,今天柳月氣壞了,可是,想一想,我有些生氣,腦子還是轉不過彎來。
我無精打采地回了報社,剛進院子,就看見馬書記正站在院子里辦公樓門口抽煙,面無表情。
我打算悄悄繞過去,卻被馬書記叫住了:“江峰,站住——”
我忙停住腳步,看著馬書記:“馬書記——”
馬書記卻沒有看我,也就抽煙看著別的方向,嘴里冒出一句:“叫上劉飛,一起到我辦公室!”
說著,馬書記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狠狠搓了幾搓,轉身就上了辦公樓。
劉飛的辦公室明明就在他隔壁,他去辦公室的時候直接就可以喊一聲,干嘛要讓我去叫呢?媽的,擺譜啊!
我心里罵著,嘴里答應著,跟在他后面上了樓,馬書記開門進了辦公室后,我也進了劉飛辦公室:“劉總,馬書記叫你過去!”
劉飛臉上有些詫異,往常都是他叫我去馬書記辦公室,今天怎么成了我叫他了?我知道他一定很奇怪,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了一下,然后就出來了。
以前劉飛叫我的時候,都是我跟在他身后進馬書記辦公室,這次,是他跟在我身后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