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我知道，只不說

我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映在山洞外的那張臉，的確是奶奶。

在看到奶奶之后，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傾瀉出來，眼淚簌簌落下，只這模樣瞧著，更添了一抹心疼。那張臉輕輕搖頭，竟有雙臂從石頭縫里伸了出來。“小秋，不要哭了，來奶奶這邊，你有什么委屈，都給奶奶說。”

我咬唇，心里更是更是委屈，猶豫到底沒有勇氣進去，只停在原地。“奶奶，你罵罵我好不好？我不該把乾元帶回村子的。不，我就不該和他認識，我之前就該趁他虛的時候，把他的性命要了。也不會留下禍患，是我連累了鄉親們，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會在大火中喪生。我……我對不起他們。”

我咬著唇，說話時聲音一顫一顫，難受極了。

“小秋，這不是你的錯。”奶奶勸了一句，伸出手來將我緊緊抱住，“這真的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你還小，這些不是你應該受的。”

我吸了吸鼻尖，把心里的難受和委屈壓了下來。

我似乎，聞到了淡淡的鬼氣？

“怎么了？”感受到我的異常，奶奶稍微地松開我，眼里充斥著對我的憂心，我猶豫了下，把剛才的疑惑說了出來。奶奶倒是無奈地笑了笑。“小秋，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已經走了，你現在看到我的，當然是一具有鬼氣的亡魂了。不過就算我是厲鬼，我也永遠是你的奶奶。我會保護你，這世上，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我咬著唇，一時竟是無語凝噎。

只默默地讓她抱著我，也沒有想到石壁的背后，還有另外一張嘴臉。

一張猙獰著，一雙眼睛都冒著幽光的面容。

甚至還生出長長的獠牙，意欲咬我的胸膛！

“夠了。”我嘆了口氣，把自己從那之中摘了出來，只沖它輕輕淺淺地笑了笑。“你想法很好，想著我此刻心虛凄迷，防備什么都是大不如前，所以想著變化成奶奶的模樣，趁著我傷心難過的時候，將我一口吞掉。”

我說完，念了大悲咒，那小鬼吃痛，被迫將我松開。

它還頂著奶奶的面容，只底下儼然變成另外一幅模樣。赤身紅瞳，手里握著一把長長大大的斧子。

這小鬼我在書上見過，名字叫做假面，平日里最擅長的，就是隱去自己的身形，變成已經去世人的模樣，去欺瞞他的家屬或后輩，趁著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將他們吞入到腹中，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他用同樣的法子吃掉了好多好多的亡魂，從而演技越來越好，越來越好，和所扮演的人并無區別。它仰仗這吃掉了更多的人。

只是可惜，它今天栽倒在了我的手里。

我剛才退出的時候，骨扇已經不偏不倚地，扣進了他的胸膛。小鬼瞠目結舌看我，滿臉不可置信。“你……為什么？”

他，哪來這么多的為什么？

“我的偽裝，為什么你看得出來？！”小鬼見我怔愣，只聲音猶豫地問，帶著些許的不確定和遲疑。我微微聳肩，表示這沒有什么。“你以為你的演技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沒有人可以看出嗎？”

“對，你是怎么發現的？”假面這種鬼，雖然會變成人的模樣，但最擅長的是欺瞞，真本事沒有，不夸張地說，我雖然半調子，但收拾他綽綽有余。更何況骨刀已經進了他的胸膛，下一刻就得魂飛魄散……

它想做個明白的鬼，我輕輕嘆了口氣，既然他這么想，我便是成全他的好，稍微清了清嗓子，微微一頓往下說。“你演得很好，但是你剛才說錯了，奶奶雖然疼我，但不會說什么一輩子護著我那樣的話。因為她知道，人都躲不過生老病死。她固然是我的依靠，但我更得依靠自己。所以她那時會說，她希望我長進，畢竟以后的路，得我自己走。”

假面低頭，對此作出了深刻的檢討。“原來，是因為這個。我還真是馬失前蹄了。”

它的身子一點點的消亡，我本著人道主義，再清淺地補充了句。“也不完全是，畢竟在你剛出現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是個陰謀了。我奶奶不會在人間逗留，她那么遵守規矩的一個人，只怕早就下了

地府，喝了孟婆湯走了奈何橋投胎往生了。她，我不可能再見到了。”

說得傷心，我再抬手，狠狠地抹了把眼淚。

我承認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拆穿那只厲鬼，是因為自己心理不夠強大，想再聽聽奶奶的聲音，再看看她的身影……哪怕是，哪怕是一只小鬼佯裝成她的模樣……

我并沒有表面佯裝出的那么堅強。

小鬼一點一點地在我的面前消亡，臉上滿滿都是不甘心。我不想搭理它，它哭著求我給他縫補身子，它不想魂飛魄散，哭著給我保證以后不再為惡……

我默默地看了它一眼，嘆了口氣把骨扇抽了出來，傷口擴散得更大，一會兒的功夫，竟是完完全全消失了？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機會彌補，你可能沒有下輩子了。”魂飛魄散是徹底不復存在，所以一切，都得在這里終結。

“啪啪啪。”我還在怔愣，后面卻響起一陣掌聲，伴隨著一陣輕柔但擲地有聲的腳步。織夢回來了，她面對笑容地，朝我點頭。“下手干凈利索，一點情面不給，狠絕果斷，我都在詫異，這到底還是不是我認識的狄秋了。”

她，寒磣我？

我臉瞬間垮了下來，有些不高興，氣沖沖地問他。“我本來就是這模樣，假面害人無數，我不除掉他，難道由著他等過年嗎？還有，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備好了？”

我算了算，織夢走才一個多小時，就把東西給備齊了？

“你說得對，是不能把它留下。”織夢點頭，把背包放在地上，從里面一件一件地掏東西出來。“至于你吩咐的東西，我都給找好了。”

她拿了個保溫瓶出來，“這是孟婆湯，我專程讓食夢獸去地府求的，孟婆經常做噩夢，食夢獸有幫忙，問孟婆湯的時候，她很干脆就給了。”織夢避重就輕，我雖然沒有去過地府，但聽不少小鬼吐槽說，孟婆一絲不茍，誰的面子都不給，過往亡魂不管和他有多少的交情，都得灌一碗孟婆湯，無一可以例外。

所以，織夢一定對我隱瞞了什么。

我注意到她臉頰有傷，似乎是被鞭子拂過。我平時雖然遲鈍，只這時候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謝謝。”我感激織夢在這時候都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織夢輕輕搖頭，給到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以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狄秋你沒有搞錯吧？你還要給我說謝謝？不用吧？”

她沖我吐了吐舌頭，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嫌棄我的見外。

織夢不說實話，主要不想我擔心，也想我可以無負擔零壓力地承她的情。我明白之后，更是不能拆穿，就沖織夢笑笑，干脆接受了他的好意。“那，我就不說謝謝了。”

織夢點頭，只嗯了一聲。

步驟織夢也知道，她幫著我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先將忘憂草搗碎放入孟婆湯里，再把五帝錢沉底，最后拿了張黑符出來，“這最后，你只用在上面寫乾元的名字就好了。你要想清楚，把名字寫上，燒掉，你喝了，就真的會忘記和他相關的一切，再見面是陌生人。我問過你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再確定下。”

“我確定了。”語畢，我非常干脆地咬破指頭，以血在黑符咒上寫乾元的名字。

織夢把我攔了下來，只說得那叫一個俏皮，“我看你寫他的名字，寫得那么痛苦那么不情不愿，不如這樣，我幫你寫呀。反正是用你的血，結果都一樣，過程會比自己終結，好受那么一丟丟。”

“可是……”

我還在猶豫，到哪織夢已經搶在我的前面，把我手指捉了，在黑符咒上狂草了“乾元”兩字。落下他名字的時候，我心再是莫名一疼，想起之前和乾元相處的點點滴滴……

一切，仿若在昨日，可是今夕什么都變了。

我抹了把眼淚，強迫地平復下內心的洶涌澎湃，只織夢是對的，如果讓我來親手落下那兩個字，我……我慫，或許……不敢。

“好了。”織夢把符咒燒了，再把混雜著不少東西的孟婆湯遞到我的跟前，“你想清楚了，就把它喝了，不過這東西是來自地府的。它陰氣重，你喝了怕是要大病一場，昏迷幾天，雖然沒有性命之虞，但肯定不好受，你要有心理準備。然后等你真正醒來，就會不記得他了。你，記住了？”

我點頭。

“當然，你放心，這幾天，我肯定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織夢拍了下食夢獸，意思是他們兩在，讓我放心。

“行呀。”我點頭，他們兩我信得過。

織夢的眼神，有再黯淡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罷了，我希望你是對的。”

她擔心，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