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寺廟,不行
據我所知,其實大部分的寺廟都有對外留宿的特別服務,招待那些一心悟道又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只是留宿的時候,需要遵守寺廟里的規矩,像是不能飲酒不能食肉,不能在夜晚大聲喧嘩饒人清凈,還要晨鐘暮鼓,禮佛誦經。
雖然我有些不喜歡誦經禮佛,但肯定不會在這時候表現出來,不但如此,還得表現出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小師傅您放心,我們一定會遵守佛門的清規戒律,也只是叨擾兩天,等見了枯木大師,便會離開,期間我們會付房費,也會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
我笑了笑,只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做談判,給他開條件的一日。因為其實我并不擅長談判,但……但這里只有我跟乾元,我不開口就得他來……
我很少聽乾元跟別人講道理,他從來遵從強取豪奪,講道理的機會少之又少,我主要怕打起來,所以只能放著我來。
“倒不是不行……”小師傅其實挺好說話的,我只是稍微一說,他就同意了,但臉上表情特別為難,還漲紅了臉,“施主不用給房費的,只是,只是你們得兩個房間,不能住在一起。”
“為什么?”我沒有反應過來,只想著住在一起乾元可以保護我。雖然這里是寺廟,應該也進不來什么魑魅魍魎,但我就是單純地害怕,需要找個人來護我。
“因為,我們這里是寺廟,你們如果住在一起,晚上那事情……”小師傅已經說不下去了,一張臉憋得通紅通紅,只能用眼神和語氣各種暗示。我瞪大眼睛,被這么一提醒才反應過來。
感情他以為我和乾元住在一起之后,會在這佛門清凈地,行……行快活事情?
因為是出家人,對男女之事特別難以啟齒,但我真的很想告訴小師傅一句,他做出家人的六根不清凈,就一男一女住在一個房間里,一定就是做那種事情的嗎?就不能只單純地躺在一張床上的聊天嗎?
我……我和乾元就是這種清清白白的關系,我們躺在床上的時候,也只是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再說人是厲鬼,對我這種尋常女子點興趣都沒有!
我在心里可勁兒地辯解,最開始我對此深信不疑,但往后說,我……我自己都不信了。
就乾元是沒有和我做什么,但那些事情,還是一樣難以啟齒,不能明言。
幸虧乾元在這事情上表現得非常大度,便是沖他點頭,“行的,請勞煩小師傅給我們準備兩個房間,她的房間如果可以向陽通風,就更好了,如果沒有,也無妨的。”
“好的,我會安排的。”小師傅也非常通情達理,那只要我們不住在一起,怎么樣都行。他在前面帶路,給我和乾元安排了兩間屋子,中間隔著一個院子,院子里有一株開得旺盛的桃樹。
可現在的季節,桃花早就謝了。但這深山古寺里,桃花卻開得分外妖嬈、漂亮。
大概是因為山高,空氣濕度和溫度都和外面不一樣,所以這里的桃花還是開得爛漫,燦爛得不行!小師傅給我們安排好房間之后,就讓我們好好休息,等到枯木大師方便的時候,就會安排我們見面。
傍晚的時候,我還看到好多和尚出來,他們整齊劃一的做著晚課,跪在草墊上,口里念誦著佛經。我平日里聽經文會覺得枯燥乏味,但此刻聽著,卻覺得如雷貫耳,整個心靈都受到了洗滌。
那些喧囂和焦躁,在漫漫的佛經里,終是歸于平靜。
乾元沒有出來,他直言說佛經太無聊了,還不如在屋子看書落得清靜,也勸我晚上的時候不要走動,安安生生地回去睡覺。
他是希望我不要招惹那些臟東西……
我也不希望沾染到,就想安安生生的睡覺,可我實在是太低估了自己的招鬼體質。因為我就算是躺在床上,乖乖巧巧地睡覺,也能在夢里見到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夢到自己從床上起身,踱步去了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的桃花樹開得更盛,風一吹有無數的花瓣落下,它們輕柔緩緩的落下,劃過我的頭發,落在我的臉蛋上,細細滑滑,冰冰涼涼。
我臉上露出欣喜,也覺得桃花樹漂亮極了,忍不住伸手想要接住紛紛飄落的花瓣。
卻有個憤恨落寞的聲音,從桃花樹的另外一邊傳來,在我的耳邊響起。
那聲音哀怨憤恨。
“那個女人有什么好,他這么寸步不離地跟著,每次回來還行色匆匆,我不過是想給她個教訓,他竟然回家給我撕破臉來?”
就矛盾糾紛?
大抵是因為在夢里,有一股淡淡的力量牽引著我,帶著我朝桃花樹下走去,一步一步,卻是近了,更近了。
我在距離桃花樹還有十來步的地方停下了,一抬頭可以就是大片大片開得旺盛茂密的桃花。
嫣紅、燦爛。
漂亮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卻是傳來一陣陣清脆響亮的笑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開,回聲陣陣。
可這里是寺廟,聲音又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我詫異地抬頭,卻看到原本開滿茂盛鮮花的桃樹上,竟然掛著一張又一張的人臉,那綻放的,不再是漂亮的花朵,竟然是一張又一張的人面。它們哈哈地笑著,隨風傳來,風越大笑聲便越大,一陣陣的,笑得我耳膜陣痛……
人面笑著,露出張更猙獰更恐怖的臉,在盛極而衰的笑容中慢慢衰敗,最后無力地從樹上落下,到地上化為泥土。
他們只是笑著笑著,笑到凋零,笑到隕落。
……
我呆愣地望著眼前掛著人面的桃花樹,心都拔涼拔涼的,就這長著人面樹的桃花真惡心到我了,就這樣的桃花樹,讓我……讓我以后怎么正視那句“人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古詩詞?
我現在再聽到這句話,卻是心涼入骨。
瑟瑟的風中,人面桃樹還在凄涼的笑著,甚至已經咳出了鮮血,隕落的人面不斷地在我的身旁落下……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邊早被人面的尸體包圍,它們化成了一灘血水,染紅了我的鞋子、褲子。
我驚得連連后退,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陣陣冷風灌入,也虧得這冷風,讓我慢慢恢復意識,這才將信將疑地清醒了些。
我,只是做了個夢?
那這夢也太蹊蹺了吧?
臉上冰涼涼的,劃過的時候還有淡淡的疼痛,窗外傳來一陣鋸木頭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非常突兀。我猶豫著,還是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山里風大,桃花在樹上瑟瑟發抖,不斷有花瓣落下,染得一地粉紅。
雖然這樣的場景唯美極了,但想到夢中那恐怖可怕的桃花林,想到掛在樹上的人面……
我……我真恨不得一斧頭把它給剁了!
“女施主,您還沒有睡?”之前負責接待的僧人從里面走了出來,面露奇怪地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翻,“現在已經是三更天了,為什么還不睡呢?”
我嘆了口氣,就我還是想好好睡覺的,但偏偏讓我做夢夢到了那種魑魅魍魎,你讓我怎么能安睡呢?
尤其是,我還看到了這如夢中所見一般的桃花樹。
雖然現在花瓣還是花瓣,但我只怕她下一刻會變成訕笑的人面……
然后飄落下來。
想到這里,我又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小師傅雖然看到了,但他悟性不夠,就皺眉問我。“女施主,您是著涼了嗎?這里晝夜溫差大,尤其是晚上的時候,更是清涼,還需要注意穿衣,不要感冒……”
額……
我還是希望,他能跟我說些別的。
我冷,并不是因為身體不適,而是因為剛才做了噩夢,現在覺得這個院子妥妥和我八字不合,尤其是眼前的桃花樹……
吱吱……
又是傳來一陣鋸木頭的聲音,驚得我身子一顫。小和尚有些抱歉地沖我笑笑。“女施主,不要意思,那是我們大師在鋸木頭,他最近迷上了木工,幾乎是從早上忙到晚上。”
“您說的那位大師是?”我突然有種直覺,就我要找的枯木大師,便正是小和尚口中癡迷木工活的師傅。
事實也證實了我的猜想,小和尚輕輕點頭,“那的確是枯木大師,說來慚愧,他之前說不見人,便是為了趕制一件木佛,閉門不見客,卻是不好意思了。”
他這說得我挺尷尬的,只連連沖著他擺手,“沒有這回事情的,說來也是我們唐突,選了這時候拜訪。我們也不著急,可以等枯木大師完工之后再請教。對了,他手藝如何?”
“我們大師可厲害了。”小和尚見我不計較,就輕輕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說得特別得意。“雖然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但枯木大師特別有天賦,刻出來的東西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模一樣,就說之前放在佛堂供奉的羅漢像,都是我們大師做的,他一天就能做好多個呢。”
他說的,是放在佛堂一角,陳列的百來十個羅漢,羅漢像不大,只有十來厘米高,但做工非常精細,眉目清晰,表情鮮明。
我之前還以為這么精致的作品,一定出自哪位名師大家之手,沒想到竟然是枯木大師,那倒是心靈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