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 京都。

當年龍脈被毀，身為龍脈中心的京都遭受的損失是最大的。不僅是民居，便連皇宮都坍塌了，打眼望去, 便只是一片廢墟, 不知死了多少人。

皇室血脈幾乎全部死于齊仙兒之手, 如此得到了皇族的“龍氣”, 才能助她徹底吞下龍脈。在她一番禍害之后, 待到龍脈重建，世間恢復平靜, 皇族已只剩下了一個流落人間的公主。

后來, 公主登基, 成為第一個女皇。

也是這位女皇，以天子的名義下令，令各地修建龍神與鳳神廟, 如此龍凜與小豆芽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恢復意識。

人皇的支持, 百姓的供奉，如此才讓他們能成真正的神。

當然, 這一切都是相輔相成的。

龍鳳二神因人族而生，人族因供奉龍鳳二神亦得到了神的庇護。

如今，八十多年過去, 曾經廢棄的京都早已煥然一新。不僅重新恢復了曾經的榮華, 甚至越發繁榮了。

裴姝與龍凜兩人并未特地隱了自己的身形，而是像是普通的人族一般走在了京都的街道之上。

京都比之山神鎮熱鬧了不知多少。

這八十多年來, 裴姝去過人間界很多地方，卻只有這一處，她再也沒有踏足。如今, 時隔這么多年，她終于再次踩在了京都的大地上。

“也不知小豆芽去了哪里。”裴姝抬眸看了看街道上賣糖葫蘆的小販，想了想，便走到了小販前買了兩串糖葫蘆，想著找到了小豆芽，便用這糖葫蘆哄一哄。

對于人族來說，活了八十多年，早已成了垂暮老人。

可小豆芽當初以身補天時，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孩子，這些年來更是在沉睡當中，也才恢復意識不久，所以算起來這些年的時光在他的身上是停滯了的。

況且鳳凰的幼年期本來就長，所以多年過去，當年的小團子依舊還是個單純幼稚的小團子。

小豆芽雖小，但已是鳳神。桃源國能困住那些小妖，卻困不了他。因此，等到裴姝和龍凜回來時，小禿毛鳥早就不見了。

而且那小團子還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蹤跡，不讓人尋到。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暫時辭別龍皎皎與孟柯等人，循著小禿毛鳥的氣息來了京都。

“不會是躲起來偷偷哭……誒，你這是作甚，這是給小豆芽買的。”裴姝正說著話，卻見身邊人忽地垂下頭，含住了其中的一串糖葫蘆，一口便吞下了兩顆果子。

他吃了一口還不夠，就著裴姝的手，竟是又吃了兩顆。

一串糖葫蘆本就只有六顆山楂果子，轉眼之間，那串糖葫蘆便已經快沒了。

聞言，龍凜微微挑眉，忽地伸手拿過裴姝手中另一串糖葫蘆，又咬了一口。這下子，兩串糖葫蘆都被他吃過了。

男人邊吃著，邊不疾不徐地道：“反正也不知他什么時候才回來，這糖葫蘆可留不住，自是不能浪費了。”

“況且，”他又淡定的吃了一顆，“那小胖子……不對，現在是小禿子了，他還欠我的東西沒換。這糖葫蘆，便當做利息好了。”

他指的是之前在山神鎮時，他特意買的山神香囊。

當時，還是白蛋的小豆芽搶了其中一個。那香囊本就是一對，這少了任何一個都不相配。可那霸道的小胖子偏是不換。

這事兒，龍凜可沒有忘記。

裴姝自然也記得，聞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他不過是個懵懂的小孩兒，你都是大人了，還和他較什么勁兒？”她搖搖頭，這般說著，可那雙溫柔眸中卻已滿是笑意。

他們容貌本就出色到了極點，氣質更是獨樹一幟。雖刻意壓制了身上的仙氣，可在外人看來，這一對年輕男女卻依然仙氣飄渺，仿佛是神仙下凡一般。

兩人并未做什么易容，而是以本體現身。

因此這一笑，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只是兩人氣勢都太強，便是被這般姿容迷了眼，卻沒有人敢上前。但即便如此，也讓某人有些不滿了。

兩人本是并肩而行的，只是這是在外面，到底還是隔了一些距離。

可此刻，卻見那白衣公子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握住了身邊女子的手，以十指相扣，好不親密。

此舉一出，周圍便傳來了一陣失望的嘆息聲。

那雋秀的公子這才微微翹了翹唇角，帶著些不滿的道：“他搶了我的東西。你可別看著他小，便袒護他。”

這話聽著，竟像是有些酸味兒。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若你真要袒護，那便也該公平一些。”

說話間，他越發握緊了掌心的手。

裴姝垂眸看了一眼某人緊握的那只手，感受著掌心處傳來的灼熱，終是忍不住抿唇一笑，卻是沒有把手抽出來。

而是……柔滑的指尖在那熾熱寬厚的手心上輕輕勾了勾。

她的動作很輕，仿佛是輕柔的羽毛在上面輕輕劃過，又癢又麻，柔糯到了極點，似是安撫。

誰也看不到那寬大的衣袖下，早已交纏在了一起的一大一小兩只手。

自是也無人知道這私下的旖旎。

偷偷關注著的那些人，便只看見那如謫仙一般的白衣公子唇角的笑意似乎越濃了。也不知何時起，兩人之間早已沒了距離。

“龍公子這是吃醋了不成？”不等龍凜回答，裴姝忽然拉著他朝前走，追上了前方賣糖葫蘆的小販道，“那便，再來兩串糖葫蘆吧。這吃了醋，再吃點糖，便不會酸了。”

龍凜沒有說話，只在她含笑把兩串糖葫蘆遞過來的時候，極其自然的接了過去，甚至還回了一句，“多謝裴姑娘。只是，龍某想兩串怕是還不夠，況且也不知，這糖葫蘆夠不夠甜。”

“公子，您別擔心，我家的糖葫蘆可是用蔗糖做的，可甜了！”裴姝還未回答，卻是那賣糖葫蘆的小販一聽便急了，忙解釋道，“您看看這山楂外面厚厚的糖衣，我家的糖葫蘆在京都那也是出了名的。這用的可全是好料。”

“是嗎？”那雙黑深的眸子閃了閃，盯著面前人的眸色越發暗了一些，“那裴姑娘先替龍某嘗嘗如何？”

裴姝沒動，只笑道：“龍公子方才不是已經吃了兩串了嗎？這甜不甜，你應當比我更清楚才對。”

“……吃得太快了，龍某沒有嘗出來。”也不知這話，他是如何厚著臉皮說出來，甚至連面色都未變一下，只目光深深的看著那青衣姑娘，“裴姑娘，便替我嘗嘗吧。若你說甜，那便是甜的。”

茫茫人海中，他們目光相對。

裴姝瞧著遞到了她面前的糖葫蘆，只見那山楂又圓又紅，上面如小販說得一般裹著一層厚厚的糖衣，一股酸甜的香氣早便飄了過來。

便是看著，似乎也嘗到了一股甜味。

“既是龍公子的要求，那在下便嘗……”她微微啟唇，紅潤的唇瓣微張，眼看著便要咬下一顆又大又紅的山楂果子，一只小胖手忽然出現，一把搶過了那串糖葫蘆。

然后，一張紅紅的小嘴兒長得大大的，嗷嗚一口，便吞下了一顆果子。

“好甜！”

果子一入口，那胖乎乎的小臉便露出了陶醉的神色，眼睛亮晶晶的，不過眨眼間，那串糖葫蘆很快便被他吃得個一干二凈。

那是個圓潤潤的小孩兒，看上去三四歲大小，長得有些圓潤，但卻并不癡肥。小孩兒五官精致，唇紅齒白，肉嘟嘟的小臉顯得越發的可愛。

討喜極了。

也熟悉極了。

一口氣干完了一串糖葫蘆，小胖娃這才擦了擦嘴，斜著眼睛瞧著裴姝兩個，哼道：“幸好我來了，不然你們是不是要背著我吃獨食？！”

說著，他特別不滿，想了想，跳起來把另一串糖葫蘆也搶了，狠狠咬下一口果子，以示自己的存在！

結果，才吃了一口，一只大手便伸了過來。小胖娃想要躲開，然而，他一個只剛破殼不久的小鳳凰，哪里是成年龍的對手。

等他反應過來，手上的糖葫蘆已經沒了。

見此，小胖娃臉都氣紅了，叉著小肥腰怒道：“龍凜，你欺負人！這是我的糖葫蘆！你都是個大人了，怎么可以和小孩子搶吃的？！”

不錯，面前的這個小胖娃正是離家出走中的那只小禿毛鳥。

當然，他現在化為了人形，只除了頭毛稀疏了一點，倒是看不出禿毛鳥的模樣。

小豆芽被自己丑到了，一時之間想不通，便跑走了。他本來想著，等自己養一養，有了毛再回來。

但是他又很舍不得裴姝，所以又悄悄的跟在了兩人身后。

起初，小豆芽還是很滿意的。

畢竟察覺到他不見了后，裴姝和龍凜兩個第一時間出來找他，這讓小豆芽受傷的心稍微好受了一點。

雖然他現在變得奇丑無比，可是還是姝姝的手中寶！

一想到此，小豆芽便得到了許多的安慰。

可是，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

他都失蹤了誒，他還是個小孩兒誒，這兩個大人不應該很著急的尋他嗎？怎么他瞧著，他們兩個根本一點兒不著急不說，甚至……甚至還有心情打情罵俏，簡直太氣人了！

一想到這點，小豆芽便嘟起了嘴，不爽，“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一家人！”

打情罵俏就不說了，還吃獨食，簡直不把他小豆芽看在眼里。

想到這里，小胖娃突然紅了眼圈，抬頭紅著眼瞪著兩個大人，控訴道：“你們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我都不見了，你們還有心情吃糖葫蘆，還能談情說愛，嗚嗚嗚嗚嗚你們根本不重視我！我都快要傷心死了，你們還能笑，你們沒有心！”

被控訴沒有心的兩人：“……”

“……你這不是回來了嗎……”龍凜皺眉。只是話沒說完，便見那小胖子頓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厲害了，那眼淚大顆大顆的朝下掉！

“我就知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長得丑了，所以嫌棄我了！”小豆芽太傷心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渾身上下那沒幾根毛的模樣，眼淚真的是止不住啊。

龍凜額頭青筋直跳。

只見那圓溜溜的小胖娃就這樣站在大街上大哭，小胖手還捂著自己的胸口，一臉心痛欲絕的模樣，看上去別提多可憐了。

他本就長得可愛討喜，胖乎乎的模樣別提多喜人了。

如今哭得這么凄慘，不知讓多少人皺起了心腸。之前礙于龍凜和裴姝兩人氣勢強大，無人敢靠近。此刻，看著小娃這么可憐兮兮的模樣，有膽大的人便站了出來。

“孩子都哭成這樣了，你們做父母的也真忍心。快哄哄吧，可別把嗓子哭啞了。”

“是啊是啊，這娃長得多好啊，你們做父母的上點心吧！”

“快哄哄吧，可別哭抽了過去。小孩子哭多了不好，會傷身體的。”

受了最多火力攻擊的是龍凜，誰讓他看上去對小胖娃冷冷淡淡的，方才也是他說了話，才讓小胖娃越哭越兇的。

“有你這么做爹的嗎？一串糖葫蘆而已，還和孩子搶。”

“長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竟是個……”

“不就是一串糖葫蘆嘛！小寶貝，來，別哭了，叔叔給你買糖葫蘆。”有富裕的人見此，竟是大手筆的買下了小販手里所有的糖葫蘆，直接全遞給了小豆芽。這小娃長得實在是太好了，尤其是那圓潤潤的小臉蛋，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那人便笑道，“小寶貝，要不來給叔叔做兒子吧？只要你愿意，以后每天都可以吃很多很多的糖葫蘆，不限量！”

小豆芽耳朵動了動，看著面前那一串串紅通通的糖葫蘆，不僅停止了哭泣，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看那模樣仿佛是心動了。

“我……”小豆芽抿了抿唇，慢慢伸出了小手。

正在這時，一陣大風突然刮了起來。

這風來得突然，又很大，一吹來，便掀起了很多風沙，迷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刮起了大風？”

“對啊，這風也太奇怪了，咦，剛才那一家三口不見了！”

風過，大家重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那長得極好的一家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拿著糖葫蘆的富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蘆，上面的糖葫蘆一根也沒有少，只是……全都染上了灰塵，不能再入口了。

“誒，散了散了吧。”

“難得看見長得那般好看的人，怎得走得這般快啊……”

方才因那長相極其出眾的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人群只得散了，很快，街道上再次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只有墻角里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乞丐，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一個地方。

——正是方才風起的方向，也是……那一家三口離開的方向。

“老頭，這個包子給你。”正這時，一個白胖的包子落在了老乞丐的面前，“可憐見的，年紀這么大了，還是個乞丐。快吃吧。”

那人扔下了包子，便嘆息著離開了。

便是繁榮如京都，那也是有乞丐的。

只是這么年老的乞丐倒是沒有，畢竟乞丐饑寒交迫，基本沒有能活到這個歲數的。施舍了一個包子的人想著，那老頭說不定是家里遭了難，或是出了意外，所以才流落街頭的吧。

想著，他又嘆了一口氣。

而那個老乞丐，看著面前還散發著熱氣的包子，卻是沒有動，只怔怔的看著。很快，就有其他的乞丐見到，立刻跑了過來搶走了那個熱乎乎的包子，還嫌棄的扔下了一句，“有包子也不知道吃，不會是個老傻子吧！”

那老乞丐看上去蒼老極了，一副隨時都能入土的模樣。

他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頭發也亂糟糟的，臉上沾滿了臟污，但仔細看，卻能發現那雙蒼老的眼睛其實生得極好，他的輪廓也是好的。

這般看著，想必年輕時，這個老傻子許是也是個相貌出眾的。

只可惜，如今已經是個行就將木的乞丐了！

天不知何時黑了，眼看著天要下雨了，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等到雨點落下來，街上幾乎沒有人了。

老乞丐坐在墻角，雨水早已淋透了他的衣裳，看上去狼狽極了。

他忽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著烏黑的天空，迎著那大滴大滴的雨，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了。

那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似的，街上零星的幾個人見了，都被嚇了一跳，忙跑得飛快，就怕被瘋子纏上了。

老乞丐卻仿佛沒有察覺到路人的嫌棄和厭惡，他仰著頭，一直笑著，笑聲越來越大，直至最后嘶啞。

他拼命的朝前方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終于跑到了護城河邊。

然后，站在橋上，朝河里縱身一躍！

冰涼的河水，瞬間淹沒了那具骯臟的身體，再也看不見了。

死亡似乎也沒有那么可怕。

當水沒過來的時候，聞人靖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想必誰也不會知道，聞人家的繼承人，天嘯門的掌門大弟子聞人靖有一天竟然會成為一個乞丐，一個需要人施舍，需要人憐憫的乞丐。

最后，死在了人間界里的河里，尸體將會沉在河底，然后被魚類啃噬，直到只剩下一堆白骨……

任他曾經再驚采絕艷，任他曾經多么威風顯赫，最終也不過落了個如此的下場。

想來，這便是報應吧。

眼前，忽然又出現了不久前街上的那一家三口。

那白衣公子雋秀無雙，青衣姑娘容色傾城，小孩兒可愛討喜，哪怕吵吵鬧鬧的，可是他們之間卻是那般的融洽，仿佛沒有人能夠插入進去。

多么的讓人羨慕啊。

這些年來，聞人靖曾無數次想過，若是他當初沒有那般選擇，是不是未來將會完全不一樣？他不會成為一個廢人，最后孤身一人赴死，而是會有一個相知相許的道侶，幸運一點，說不得還會一同孕育一個天賦出眾、聰明伶俐的孩子。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到頭來，他終是什么也沒有得到。

或者該是說，他不配！

多年前，齊仙兒廢了他的靈根靈骨和修為，讓他徹底淪為了一個凡人。驕傲如他，如何能接受這個結局？

他想盡辦法想要改變這一切，可最終，才發現一切不過是徒勞。

他已經徹底廢了，他也比不過裴姝，哪怕成了凡人，也能尋到自己的道，重新崛起。

而他，只能淪為蕓蕓眾生，或者連眾生也不如。

他沒了修為，可是因為身體曾吃過無數靈丹靈草，所以哪怕淪為了凡人，壽命也會比普通人長不少。

可是這樣的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聞人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到了現在，無法修煉的他仿佛連心氣也沒了，無心再做任何事。也不知何時，他竟然成了在街頭流浪的那種人。

他不敢回修仙界，不敢回天嘯門，也不敢回家，就像一抹游魂一般飄蕩在人世間。

他過得渾渾噩噩的，恍惚間，修仙界的記憶仿佛已經不記得了。

直到不久之前，他再次看到了她。

他老了，可她依舊貌美如初，依舊風華絕代，讓無數人傾慕。哪怕時隔這么多年，哪怕他已經老眼昏花，可他依舊一眼便認出了她。

他惶恐、羞愧，甚至害怕。

他不敢面對她，害怕她認出他，可卻又期望著她能認出他。

但最終……

她的眼里根本沒有他。

直到那一刻，聞人靖才終于承認，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徹底失去她了。

漆黑的河水里，那臟兮兮的老乞丐忽然笑了。

或許，如此也好。

他閉上眼，任由河水完全吞并了自己，任由意識徹底沉入了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天亮了。

沒有人知道，昨天的雨夜，有一個老乞丐死在了這條長長的護城河里。想來，便是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老乞丐而已，便是死了，也無人會想念，頂多只嫌棄的念叨兩句，“這護城河的水又被弄臟了。”

是呀，年復一年，這護城河里不知死了多少人，早就臟得不能看了。

“你拉我走干什么？！放我下來，我糖葫蘆還沒吃呢……哎喲！龍凜，你竟然打我？！”幽靜的小道上，一個胖娃娃正被一個高大的白衣男人一手箍著懷里按住，一手打著那肥嘟嘟的屁、股。

一巴掌下去，立時響起了清脆的聲音，在這小道上清晰極了。

小豆芽整個人都懵了。

他伸手想要去捂著自己的肥屁、股，然而卻被龍凜一巴掌拍開，下一刻，屁股上又挨了幾下。

不算多疼，可是太丟人了！

想他堂堂鳳神大人，怎么可以被人打屁股？！

“姝姝！你快讓這個混蛋住手！”

他朝裴姝伸手，想要裴姝救他出來，可裴姝卻只朝他攤了攤手，無奈的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他是龍神，有香火加持，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小豆芽：“……”

而話音剛落，屁股上又是一下清脆的巴掌聲。

小豆芽風中凌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可是鳳神，是尊貴的鳳神，他的屁股豈是能讓人隨便揍得？！

一思及此，小豆芽便想掙扎，可是他怎么可能是龍凜的對手。最后，硬是被壓著打了好久的屁股，直到屁股都腫了起來，那壞蛋才停了下來。

而此時，那張小胖臉上已經掛滿了淚了。

是疼的，也是羞的。

他沒有想到，龍凜不僅真打，還打了這么多下……

“還想認別人做爹嗎？”龍凜按住那個小團子，不疾不徐地淡聲問道。

小豆芽都被打怕了，聞言，身子霎時一抖，想要發火，可是屁股上傳來的疼痛卻讓他猛地一顫。

最終，他只能委委屈屈的回道，“我不認了。”

“還想吃別人給的糖葫蘆嗎？”

“不吃了嗚嗚嗚嗚……你快放我下來。”

“還離家出走嗎？”

“不走了不走了！”

“記得自己是誰家的嗎？”

“記得……誒不對，”小豆芽眨眨眼，都忘記了哭了，“我誰家的？”他說著，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按著自己的人。

龍凜沉著一張臉，那模樣，就像是凡間的父親教訓自己的孩子一般，并無什么區別。

小豆芽愣了愣，忽然間，小臉突然紅了。

“我……”

“記住了，你是我們家的。”男人說著，伸手便在那小胖臉上揪了一下，淡淡的道，“我和阿姝是你的長輩。你在凡間待了這么久，該是知道小輩面對長輩時，該怎么做的。”

小豆芽看了看一旁笑瞇瞇的裴姝，又看向面無表情的男人，小嘴兒動了動，脫口而出：“爹爹？”

男人淡淡嗯了一聲，手上一晃，一個小香囊忽然出現在了他的手心，與之前的山神香囊很像，只是上面的圖案不一樣。

這只小香囊上繡著的是一個小金童。

“這是你的，之前的那個拿出來。”他看似隨意的把小香囊掛在了小胖娃的腰上，然后伸出了手。

許是攝于他的氣勢，這一次，小豆芽乖乖的把之前的山神香囊還給了他。

龍凜瞧了他一眼，終于放下了他。

小豆芽摸著自己的屁股，低頭看著自己腰間的香囊，忽然覺得屁股上的疼痛還能忍受了。他翹著嘴，哼道：“本神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

卻不知自己胖乎乎的小臉已經紅通通了。

龍凜又低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只是隨手一揮，一串糖葫蘆落在了小豆芽的手上。這串糖葫蘆品相可好了，山楂又大又圓，糖衣厚厚的，香極了。

小豆芽看了一眼，然后狠狠咬了一口，整顆吞了下去。

不遠處，裴姝倚著樹干，輕聲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回仙魔界。感謝在2021-09-11 22:29:30~2021-09-12 21:4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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