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的外孫來了。
這句話不斷的在朱薦章腦海里循環(huán)著,只讓他覺得恍惚。
最后一次看見白將軍的時候,猶記得那時連翻的打擊已經(jīng)讓那個將士們心中不倒的山峰傷痕累累了。
那雙哪怕風(fēng)沙掩面也依舊燃著火苗的雙眸也隨之暗淡,烏黑堅韌的發(fā)絲也變的蒼白,就連曾經(jīng)始終挺拔的脊梁也隱隱彎曲。
他看不下去這才想法子帶他去過安穩(wěn)日子,誰曾想,卻是一去不歸。
“朱先生!”楚卿又喚了一聲,才見這位明顯心思不在這里的男人回過神來。
“走吧。”朱薦章忍不住整了整衣衫,言語稍顯忐忑的問道“他今年可是十五了?”
楚卿笑了笑,體貼的放慢了步子
“是,十五了!雖然小小年紀(jì)就被封做那貧匱之地的王,但是,他卻憑著自己的本事站了起來。”
朱薦章偏著頭認(rèn)真的聽著楚卿口中的字字句句,臉上的神情也隨著楚卿所言來回波動。
楚卿目光緊鎖著他,哪怕細(xì)微神情動作都沒有放過,最后神色終于多了真誠深刻
“雖然如今因為太過出彩被召回帝都,但依舊無法阻止他。”
至于無法阻止什么,楚卿卻是沒說,朱薦章卻抿了抿唇,眼中的神色復(fù)雜的教人看不清。
“這些年因為身份問題反而不敢過多去詢問跟白家有關(guān)的事情,只隱約聽說了一些。”
他頓了頓,神情有些緊張的道“將軍他老人家身體可還好?”
他話才出聲,誰曾想等到的卻不是楚卿的回答,而是疾行而至的帝玉珩。
少年龍行虎步,一雙眸子緊盯楚卿,直到說話時方才移到朱薦章身上
“外公還好,倒是朱叔叔你,多年未見,誰曾想您是在這里,可叫外公好找。”
帝玉珩一語道出了朱薦章的身份。
楚卿雖有意外卻沒有表露出什么,倒是朱薦章臉上又是激動又是歡喜的,像是不知怎么好似的。
“是前些年白家生變的時候,他想尋個安穩(wěn)地方安置外公,守著你誰長大,誰曾想,這一出來險些沒了命。”
帝玉珩眉頭幾乎打結(jié),但好歹神色緩和了不少
“外公想過很多,想你是不是受不了打擊離開了,也想過,你不是也被人害了。”
朱薦章臉上的激動與歡喜漸漸沉淀,直至消失不見
“將軍該是這么想的,但我卻不是因為逃離,是因為有人想要我的命。”
帝玉珩神色有些難看,一雙眸子也是陰沉沉的
“行,這事兒到時候叔叔與外公說。倒是卿卿,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楚卿有些想笑,唇角要翹不翹的
“趕著想回家呢,我還沒問你,你怎么來了?帝都不待,窮折騰。”
被楚卿這么數(shù)落,帝玉珩眸子微斂,瞧著像是失落
“我不是受傷了么,所以告了假說是出門游玩。”
楚卿挑高了眉“他同意?”
“我孤身一人出的門,說好三天就回,有什么不同意的!”
帝玉珩嘟嘟囔囔的,甚至用腳尖踢了踢腳下的土塊。
那小模樣,跟朱薦章說話的樣子差的又豈是一星半點兒。
惹得朱薦章瞪了瞪眼睛,目光只在楚卿和帝玉珩身上打轉(zhuǎn)。
果然,聽見帝玉珩這番話楚卿就急了,一改方才的戲謔
“三日時間!那你來時是不是沒休息?”
楚卿的目光堪稱咄咄逼人,饒是帝玉珩故意賣慘,也不見有什么改變,只得垂頭承認(rèn)
“是!我騎了一夜又半日的馬,又多了一夜時間。”說完,他連頭都不敢抬。
楚卿卻是被氣笑了
“我都說過了,一定會盡快趕回去,你卻偏要這么磋磨自己,是不是?”
“我那...那不是怕你.....”對上楚卿那雙晶亮的眼,余下的話帝玉珩怎么也說不出。
“那...那個.....這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朱薦章弱弱問道,目光游移著,像是看見了什么不該說的,只把楚卿弄的,顧不得生氣,哈哈笑了起來。
“朱先生....你...你莫多想,我啊...我是個女身,這身男裝就是為了做事兒方便!”
對上帝玉珩清澈的目光,朱薦章頓時自慚形穢,忙不迭離楚卿遠(yuǎn)了些。
“你...你這般好身手,我實在是沒想到。對,對不住啊!”
他明明是個長輩,此時卻慌的像個毛頭小子,惹得楚卿又按了按肚子。
看了看偷瞄她的帝玉珩,楚卿無奈笑了笑
“得了,回去你就跟我一起坐馬車吧,朱先生,你和子卉騎馬!不知可否?”
“可!可!”朱薦章在楚卿和帝玉珩的身上掃了個來回,忙不迭笑著應(yīng)了。
那慈祥和藹的樣子,倒是很有長輩風(fēng)范。
等楚卿帶著玉珩和朱薦章下山。
子卉早就將一切安置好,車廂里的小泥爐也點上了,上面的銅爐被換成了瓦罐,隱隱飄著羊肉香。
“天寒,吃些羊肉暖暖身子,也能睡個好覺。”
楚卿掀開車簾,搬出了小幾,子卉也拿著瓷碗給幾人分湯。
朱薦章這時好似想起了什么,隱隱笑的有些尷尬
“是我的不是,折騰這么許久,卻還讓大家餓著肚子。”
楚卿捧著瓷碗,手揮的很是豪氣“這話就太客套了,咱們也都是為了正事兒。”
羊肉先前用鹽腌制過了,加了些白蘿卜,喝起來,腥膻味幾可忽略不計,幾人都喝的滿足。
就連子卉也靠在車廂上,一口一口的啜飲著,滿足的瞇了瞇眼睛。
當(dāng)馬車再次駛動的時候,終于恢復(fù)了正常速度。
朱薦章騎著高頭駿馬,望著那郁郁的森林,臉上不免帶了些忐忑。
楚卿趴在車窗上,忍不住寬慰了一句
“您也別想多了,這幾年,您過的日子也不順暢,白將軍也是如此。
若是重逢,他怕是又要嚷嚷著吃好菜喝好酒了,您啊,多陪他喝些,這氣兒不就消了嘛。”
朱薦章也不知是不是被安慰到了,扯開唇角朝著她笑了笑。
秋天的風(fēng)透著涼,卻擋不住他回歸鄉(xiāng)里火熱的那顆心。
那遠(yuǎn)方,是他這世上僅存的親人,是他幼時便仰慕的英雄!
“噠噠噠....”馬蹄噠噠,風(fēng)兒擦過面頰,帶起一縷縷發(fā),一如他飄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