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可自認不是個敏感多愁的人,但她確確實實從杜薇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隱秘的情緒。
具體是什么,她也說不清,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杜薇需要警惕。
“老媽,你過來看我怎么彈的,好不好?”
堂堂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一向是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模樣,忽然露出一副懇求的姿態,差點把安可可的心給萌化了。
她邊應著聲,邊走過來,彎下腰,纖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抵住他的掌心。
“這里再放松一些,別緊繃著,當心傷了手指。”
堂堂滿眼信賴地看著她,按照她的提示,盡可能地放松,讓雙手呈現握雞蛋的姿態,這下旋律就更自然了。
杜薇在一旁看著,不動聲色地開口:“您似乎會彈鋼琴?”
“皮毛而已。”
安可可輕揉了兩下堂堂的腦袋,微微笑著退后,“好好練習,老媽跟杜老師說幾句話。”
堂堂點了下頭,專心去練習今天學的所有旋律了。
杜薇正平靜地看著她,“您是一位好母親。只可惜,注定沒法陪這個孩子許久。”
安可可已經跟她走到落地窗前,聞聲挑眉,“你就知道了?”
“全莊園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我沒理由不知道。”
好大的口氣……偏偏她還是用一副溫柔善良的臉孔說出的大話,竟絲毫不顯得違和。
安可可想笑,她也的確笑了出聲。
這世上,總是有那么些自以為是的人。
“你以為是我沒福氣做繼承人的母親,卻并不知道,是陸聿城沒有娶我的福氣。”
話音一落,杜薇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許波動,她蹙起一雙柳葉眉,秀雅的臉蛋上暈出一抹寒意。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識相點,就立刻離開這所莊園。”
看著她用溫柔的表情說出這句話,安可可無辜地聳了下肩膀,“sorry,你并沒有對頤指氣使的資格。”
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陸聿城都沒有趕她,她憑什么做主?
安可可還沒有傻到被人一激就暴走的地步,她淺勾了下唇,目光親和力十足。
“杜老師,如果你只有這點口頭上的本事,那我也奉勸一句——別去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即使陸聿城認可你,我和我的孩子,卻永遠都不會聽你的話。”
杜薇好一陣惱怒,臉上完美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道裂縫:“你別不識好歹!”
“什么是好,什么是歹,我比你清楚。”
說罷,安可可打了個響指,門外有傭人推門而入,畢恭畢敬:“安小姐,請問有什么吩咐?”
“杜老師累了,送客。”
輕飄飄擱下這句話,安可可就離開了落地窗前。
但身后如芒帶刺的目光,卻始終釘在她身上。
安可可很確信,杜薇不是個胡攪蠻纏的女人。這一點,從她對管家的溫柔和善就能看出來。
她偽裝得很好,表面上打著海歸禮儀教師的幌子,實則還是充滿了利己主義。
從她的身上,安可可能夠看到大部分G市名媛的縮影。
這些名媛們或年輕漂亮,或身姿姣好,或學識出眾……但總歸有一點都一樣,她們都喜歡陸聿城,渴望嫁入陸家,成為陸家掌權人的太太。
別說陸聿城身邊已經有了個女人,就是他身邊空無一人,他都是整個G市女人夢寐以求的完美男神。
如此想來,堂堂待在他的身側,只會更危險。
安可可出了好一會兒神,等堂堂練習完旋律,回頭看她時,她還在思慮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孩子帶走。
“老媽,我練完了,我們去玩吧。”
孩子稚嫩清脆的嗓音把她的思緒拉回,她慢吞吞應了聲,“去哪玩?”
“老媽不是沒騎過馬嗎?我教你騎馬,怎么樣?”
被堂堂熱情認真的眼神望著,安可可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這個孩子打小就跟同齡小朋友不一樣。
同齡人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他已經能熟練掌握生活技能,常常坐在沙發上一拼就是一整天的樂高。
更別提后來,其他小朋友正忙著上培訓班開蒙、培養愛好時,堂堂就已經能認得上千字,連《三字經》《論語》等國學經典都倒背如流。
他的樂趣更是與眾不同,拼樂高,看經濟新聞,自學計算機……天資聰慧得安可可時常懷疑他是不是親生的。
不過萬幸的是,堂堂從來都沒有驕傲,他始終能保持謙虛認真的態度,去學習每一種感興趣的新事物。
想到這兒,安可可欣然同意陪他一起去騎馬。
……
馬場。
工作人員恭敬地告訴安可可,短期內莊園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出,教堂堂馬術的老師沒有來,堂堂就暫時不能學馬術,更不能自己騎馬了。
堂堂蹙起小小的眉頭,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里流露出了點失落。
他還想在安可可面前表演一下呢,沒想到陸聿城竟然直接停了他的馬術課。
“沒關系,”安可可蹲下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等過段時間也好,馬上我就解決完手上的項目了,到時候天天都能陪著堂堂。”
“真的嗎?”
堂堂眼神亮晶晶地望著她,“老媽,你沒有騙我?你真的會天天都陪著我?”
就是在M國,安可可每天都忙著工作,只能把他放進公立學校里。每天跟一群傻呆呆的小朋友待在一塊兒,他都要變傻了。
“堂堂乖,沒出什么意外的話,以后老媽都時時陪著你。”
聽了安可可的話,堂堂心頭微動,意外?
他不由得想到陸聿城,那個霸道冷酷的男人,控制欲那么強,肯定不會讓老媽一直陪著他。
哼,看他今晚怎么修理他……
吃完晚餐,安可可帶堂堂在莊園里散步了二十分鐘,隨后便帶孩子去洗澡。
堂堂每天都需要十個小時的睡眠,而他在入睡前,習慣了聽安可可講一個故事。
故事差不多快講完的時候,他已經閉上了漂亮得像是水晶的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小腦袋又黑又軟,看得安可可心都軟成了一灘水。
“晚安,堂堂。”
女人合上繪本,輕輕放在床頭柜上,隨后俯身,撥開小男孩烏黑的碎發,柔軟的唇落在他眉心。
這一幕,也落進了書房某個男人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