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陽到俞安的高速還沒通，走省道差不多得一個小時。可高速開通后，兩地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

　　年后，靳陽俞安合并，靳陽直達俞安那條大道，徹底讓靳陽縣城變成歷史。

　　陳舊的班車緩緩啟動，崎嶇的道路偶爾顛簸一下，班車有種要散架的感覺。

　　透過模糊的窗戶看向窗外，記憶中的廠房和高樓都沒建起，空曠的田地里偶爾有些聳立著的草垛。

　　陳硯想著，有錢了是不是囤積一部分靳陽周邊的田地，等著占地暴發(fā)。

　　不過這年頭，土地的賠款不高，靳陽到俞安中間那一片，土地性質(zhì)轉(zhuǎn)變要等上近十年。錢投在這上面，得不償失。

　　一路來到俞安，陳硯腦子里都沒生出什么賺錢的好主意。下車后，只能領(lǐng)著小姑四處找打印店。

　　俞安市里四處透著一股陳舊的景象，就連他們找到的打印店，都是鐵路小區(qū)樓下的民房。

　　雖是民房，但俞安鐵路小區(qū)離市政府很近，打印店里的業(yè)務(wù)倒是應(yīng)有盡有。

　　01年是蛇年，和打印店老板談妥之后，陳硯先讓店里設(shè)計出獎票的樣式，然后才開始打印。

　　當然，批量打印的獎票都是謝謝惠顧。

　　至于有獎的獎票，則是分批次一一打印。

　　弄好獎票的事，陳硯讓小姑盯著，在街上問了好一波人，才在一家文具店買了幾十面錦旗和一卷紅布！

　　隨后，他又去服裝批發(fā)市場買了十套有模有樣的西裝！

　　當陳曉鳳在打印店門口見著陳硯的時候，陳硯身上那兩個大包袱差點讓她沒認出來。

　　陳硯感嘆著這個時代的落后，也感嘆著兜里沒錢的辛酸。他和小姑兩個人連個電話都沒，要是真在市里走丟了，人都沒地找去。

　　陳硯叫了個車，讓車把他們送到汽車站，坐在窗邊游覽著這座陳舊的老城！

　　新千年伊始，許多城市對舊城改建的方案都沒敢下大力氣，俞安也不例外。所以出租車路過的地段，多是勾縫的紅墻，遠不如后來的琉璃光鮮。

　　出租車經(jīng)過東門口的時候，陳硯終于有些按捺不住。

　　“師傅，東門這片不是說要把棉紡廠遷走，修一條到靳陽的大路嗎？”

　　“哪有的事，就算遷走了棉紡廠，棉紡廠那一棟棟的宿舍樓往哪搬，我天天在城里打轉(zhuǎn)，聽都沒聽說過！”

　　“哦，看來這傳聞也不可靠啊！”

　　陳硯敷衍了一句，沉眉苦思。難道記錯了？不應(yīng)該呀，陳硯記得自己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這片都在施工，導(dǎo)致延誤了汽車進城，差點沒趕上俞安到臨湘的班車！

　　回頭再次望了眼那片殘破的舊樓，陳硯陷入深思。

　　市里改建的批文如果真的沒下來，這個地方?jīng)]準還有些空子可以鉆！

　　這條從俞安到靳陽的大道，不僅把俞安棉紡廠占了干凈，就連棉紡廠的宿舍樓都被這次規(guī)劃一舉遷走，變成了后來的國貿(mào)中心。

　　棉紡廠則順利遷到靳陽開發(fā)區(qū)，稱為開發(fā)區(qū)里的支柱產(chǎn)業(yè)，可現(xiàn)在這是在俞安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

　　陳硯仔細琢磨著其中的可行性，棉紡廠拆遷，那是市里的事，自己肯定插不上手。可棉紡廠周邊零散的住戶就好下手得多。

　　棉紡廠那一片，廠區(qū)還好些，但廠區(qū)周邊的可都是些破落戶。

　　汽車來到靳陽縣城天色已經(jīng)暗淡下來，陳硯把東西搬到弘陽家電，孫智也在店里。

　　說實話，這會孫智要是不站出來，陳硯都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小姑了。

　　畢竟，按照以后他兒子的輩分來稱呼，這位可是真正意義上的姑奶奶。一路上，這位姑奶奶差點沒把陳硯折磨瘋了。

　　“陳陳，期末考的怎么樣，班上有對眼的女生沒？”

　　“聽你叔說你們孫老師這活動還是你策劃的，他就那么放心把錢交給你？”

　　“不說算了，待會兒我見著你們孫老師找他問問。小屁孩，人沒多大點，嘴還挺嚴！”

　　……

　　女人永遠離不開八卦的圈子，所以一到弘陽家電，陳硯就把孫智拉走了。孫智要上課，他要上晚自習，理所當然！

　　“你這活動準備好久開始？”

　　“后天，趁靳陽趕集，人多些！”

　　“我已經(jīng)跟店里說了，到時候缺什么你盡管跟我招呼！”

　　孫智由得陳硯去做，陳硯說的活動方案，他還是認可的。畢竟類似的活動，莊家要虧也只有小部分成本，而這些陳硯已經(jīng)攬了過去，他沒必要再去擔心。

　　眼下，他對陳硯布置的活動現(xiàn)場倒是有些期待！

　　“需要你幫忙的還真不少，畢竟弘陽家電的庫存里，有些電器在這個季節(jié)根本沒法賣出去，所以熱銷的只是一部分。等靳陽的活動做完，你拿一份庫存的清單給我，需要補貨的我通知你！”

　　“還需要補貨？”孫智驚訝了。

　　“彩電、冰箱、電磁爐這些熱銷的產(chǎn)品應(yīng)該要補貨，其他的看情況再說！”

　　孫智眉頭舒展開來，“那等下我把清單給你，車我給你聯(lián)系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去碰個頭，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安排了！”

　　陳硯點了點頭，瞄見學(xué)校門口還有間沒關(guān)門的小餐館，問了孫智一句吃過沒，便獨自溜了進去。

　　校門口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走進學(xué)校，陳硯知道時間不多，匆匆刨了兩口便朝學(xué)校跑去。

　　可才出小餐館，陳硯便和一個人影撞在一起。

　　“付家聲，這兩天補課怎么沒見著你？”陳硯有些驚訝，自個兒找了半天，沒想到這會兒撞上了！

　　付家聲眼神有些閃躲，沒有正面回應(yīng)，“家里有點事，快上課了，走吧！”

　　對于付家聲的情況，在高中陳硯雖然了解不多，可在日后相處的過程中，聽得都膩味了！

　　付家聲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誒，那會就是因為沒錢，要是能把高中讀完拿個畢業(yè)證，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為難！”

　　因為沒有正式的高中文憑，付家聲后來去當兵，徹底斷了更進一步的可能，三年之后就從部隊退伍出來創(chuàng)業(yè)了。

　　陳硯知道付家聲這學(xué)期會輟學(xué)，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時候。

　　可這個男人的骨子里，有著屬于他自己的驕傲，一時間陳硯竟然沒有打開話匝的理由。

　　“走吧，你考得怎么樣，期末考試的成績今晚可能就出來了。”

　　“還成，也就那樣！”

　　期末的成績還是未知，可以往付家聲的成績在班里都算前列。但付家聲這種冷漠的態(tài)度卻讓陳硯一時間有些無言！

　　“要過年了，今年你哥過年要回來沒？”

　　付家聲回頭莫名其妙的掃了眼陳硯。他家里的情況，班里知道的人其實不多，更遑論跟他不在同一個寢室的陳硯了。

　　“過年才回來！”

　　陳硯回憶著道：“我也是聽楊天來說一句，要不然也不清楚你家里的情況。大家都是同學(xué)，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頓了頓，陳硯繼續(xù)道：“孫老師在二道口開了個弘陽家電，最近生意不太好，所以就籌備了個活動。你哥要是在家，讓他過來幫幫忙，到過年掙個一兩千還是可以的！”

　　這年頭的靳陽縣城，一個月五六百才是常態(tài)，這會兒到過年二十來天，掙上千塊的卻不多見。

　　“我哥還沒回來！”

　　付家聲生硬的回了句，半晌，才道：“我去可以么？”

　　“你不上課了？”

　　付家聲尷尬道：“本來就沒錢交補課費，還補什么課！我就是來拿一下成績單，隨便跟班主任說一聲！”

　　陳硯想說替他出，可也清楚這個男人現(xiàn)階段的性子。

　　這會的陳硯和付家聲，也就同學(xué)兩個字就能填滿。沒有后來的酒和辛酸，要親近如今的付家聲的確有些困難。

　　“行吧，孫老師那活動是我策劃的，明天就開始籌備。等下下課我跟你說一下具體情況！不過活動是活動，書也不能不讀了，你跟班主任說一下情況，年后就來上課。我給你算一百一天，活動賺得多會有獎金。年后應(yīng)該夠你交學(xué)費了！”

　　付家聲突然站定，看著邊說邊走開的陳硯，話咽在喉嚨里，半晌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