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倩倩心里苦笑了一聲。
這個小朋友,還真是人小鬼大。看著很淳樸,容易相信路邊的陌生人,但隨即又可以這么自然而然地問出“你是什么通緝犯,過來避風頭”的話來。
“要是我真是什么通緝犯,你跟我坐一輛馬車,你就不害怕嗎?”
小孩想了想,說道:“……我聽大人說了,如今亂世里頭到處都是流亡的人,逃兵也多,就算被通緝,也不一定是什么壞人。而且,如果你是壞人,也不會在路邊救了我,給我吃喝了。”
這觀點倒是耳目一新。
丁倩倩笑著搖了搖頭,但并未說自己的身份。
一路上,因為馬車里頭多了一個小姑娘的緣故,這一趟枯燥的行程也算是多添了一抹色彩。
丁倩倩跟她在路上拌著嘴,有一聊沒一聊地說著話,幾句插科打諢下來,馬車倒是很快就趕到了村子。
丁倩倩喊住了車夫:“先不要從村子前進去,我們在外頭休息個半日,待會兒趁著夜色黑下來,悄悄地進去。”
車夫震驚:“小娘子又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人,何至于如此?”
“哎。你不懂。”
她想在這個村子里低調做人,不想招惹任何的風格。最好能單獨在偏遠處蓋一個小屋子,自己獨來獨往的,最好。
她所不知道的是,即便她自己千方百計想要低調,但已經有人四處大喇叭地把她的行程都宣揚出去了。
村子里頭的一處空地上,好幾戶人家都湊了過來。
孫娘子站在正當中,就差沒有敲鑼打鼓跟大家伙宣告消息了。
“唉唉,你們知道嗎?我前兩日去了一趟縣城里頭,你猜我看見了誰?”
“誰啊?難不成你是前些日子離家出走的第十九房小郎君?”有人打趣她。
孫娘子面上一窘,臉也板了下來。
眾人卻是哄笑成了一團。
“哎,孫娘子,哪有你這樣的?只顧著往家里頭娶郎君,卻短人家的吃喝,還讓人一天到晚做活兒,做不完就不給飯吃,換做誰都待不住啊!”
“就是啊,孫娘子,你要是家里頭實在沒這么多銀子,不如就少娶幾個!見著一個模樣可人的就恨不得能拉回家里洞房,卻不管自家米缸里頭有多少米……這日子能過下去才怪哩!”
眾人鬧鬧哄哄的,孫娘子一板臉,怒道:“我家那個沒心肝的,我自然會把他捉回來一頓好打!這個就不勞煩大家操心了!——我要跟你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誰呀?”
“是啊,你在縣城里頭都看到了誰啊?”
孫娘子嘿嘿一笑,壓低聲音:“我原先也以為我自己看錯了,后來仔細一瞧,好不容易才確定下來!”
她故作神秘。
“咱們村子……曾經有個村霸,你們還記得嗎?”
大家伙回憶了好久,隱隱約約的,有人問道:“你說的莫不是刁淑芬?”
“刁淑芬不是早就離開咱們村子了么,難道還會回來?”
孫娘子立刻覺得自己占據了有效信息,腰桿也挺了:“我就跟你們說,我在縣城里頭看到的人,還當真是刁淑芬!況且,我看他們那樣子,似乎是要回村子里頭!!”
眾人“啊”了一聲。
有不少人都是對刁淑芬有深刻印象的,當年這個悍婦打家劫舍的惡霸形象太過深入人心。
當初走的那會兒,村子里不少人都有些慶幸。
如今……怎么忽然就要回來了?
“我在縣城里頭,看到她跟一大幫乞丐和流浪漢混在一起。”孫娘子發出一聲譏笑,“估計是在外頭也混不出什么模樣來,干脆還不如回村子里頭,讓大家伙一起供她的吃喝呢!”
眾人立刻怒了:“誰要供她吃喝!”
孫娘子:“哎喲喂,你這話說的,當年,她今天這家捉一只雞,明天那家拿一袋米,口頭上說是借,什么時候見她當真還過啊?你去跟她理論,沒準被她一棍子打殘了回來!你敢和她當面對質嗎?還不是暗地里通通都隱忍了下來!!如今,我看她在外頭混得也不怎么樣,興許沒著沒落、三餐不繼的,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想著回來做個米蟲,好歹能混點日子。”
眾人著急了:“那可不能讓她就這么回來啊?要是回來,咱們村民豈不是要吃她的虧了?”
“是啊,眼下咱們自己村子里頭各家情況都不好,人人都是捉襟見肘地過日子,好幾家又是特別困難,哪能再經受得起這么一個大魔王?”
“就是啊,咱們趕緊去跟村長說說,千萬不能讓她進了咱們村子!”
“對對,哎,你們幾個,找點人,干脆就守在村子門口吧,要是人進來,直接就給趕出去!可不要放行!”
“你派幾個年輕點的蹲在門口看守!力氣大點,動起手來,咱們人多,也不怕她!”
“可是這樣咱們理虧呀?她也是這個村子的人,憑什么不讓她進來呢……說出去總是我們道義不對……”
“哎,事到如今了,你還想著這些?!再說,她能算是咱們村里人嗎?她如今在村里有一個沾親帶故的親戚?”
“要不咱們就說村子里不讓外人過,她要是非要過來,就讓門口的人說不認識她。她確實離開村子許久了,有人不認識她也是正常的,不讓外人進村,這下道義上總沒有缺失了吧?”
眾人七嘴八舌的,各自出了許多的主意。
最終,一群人決定了,派遣幾人輪番去門口守著人,既然刁淑芬正在往村子里趕,應該今日明日就到了,撐死了等到后日,總能把人等到了吧?
安排完分工,各家又能忙了起來。有人去找村長請示說法,有人開始私下傳播著這個消息,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盡量降低存在感。有幾戶開始院子里的墻上破了幾個大洞,開始修補起了洞洞。小孩子不被允許在外頭玩,連院子里的雞鴨一到時間也通通都收進了圈子里。
不少人家想到了刁淑芬曾經的惡性,心里頭也是陣陣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