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致的眼睛微微亮了。
丁倩倩想要收回自己的手，王弘致卻用力一握，把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你剛說什么，再說一遍。”他說。
丁倩倩只好無奈重復了一遍：“我剛才說，若是這婚事去鄉下低調地操辦，會不會委屈了你？畢竟，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如果要辦婚事，總是要在京城之中風風光光地操辦的，要邀請皇親國戚、權臣貴胄，各界的上流人士，辦個幾天幾夜的流水席才好。可是……可是……”
丁倩倩權衡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過幾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要在這個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待在什么時候去，大概是沒有機會和你在京城之中風光地辦婚事了。”
王弘致捉著她的手，眼神卻是分外的明亮。
他含笑道：“我要在京城之中辦婚事做什么？攪鬧得人盡皆知，再來幾個刺客在刺殺我么？”
“……”
“我不在意。”王弘致篤定地望著她，“婚事如何，我全然不在意，只有你這句話就行。風光的婚宴都是給旁人看的，而我已然厭倦在人前做戲了。”
丁倩倩：“那……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嗯。”他低聲說著，視線卻不看她，就仿佛是微微有些害羞了一般，看向了一旁的窗臺，“不過如今世上怕是很少有男子，竟是自己當面與妻主定下婚事了。”
“哈，這有什么，”丁倩倩想到了王弘致的那便宜老爹。“現在……這個王老爺不是不在京城么，聽說他游山玩水去了，咱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這婚事自然得給你當面定了，這有什么可害羞的！咱們的婚事當然得自己拿主意……最多，等婚事辦完了，他老人家也游山玩水回來了，我們再去拜訪一下家族長輩。”
王弘致不說話，就這么含笑看她說了一大堆。
最終，他迎合了一句：“好。都聽你的。”
額。這還沒過門呢，王公子你要不要擺出一副如此賢良淑德的模樣。丁倩倩都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那，婚禮咱們從簡吧？”丁倩倩想到要在那個小村子里頭辦婚事，其實一陣腦殼疼。
光是想象一下，就知道那場面得有多寒磣。
幾天幾夜的流水席肯定請不起了，最多請幾個村子里頭的婆子幫忙殺雞殺鴨，而放到臺面上的菜肯定也跟京城里頭大酒樓的美味珍羞沒法兒比，最多就是幾道葷菜。
最重要的是，王弘致的朋友公子們都在京城。若是去鄉下簡單操辦一場婚宴，充其量只能請村里頭半生不熟的媒婆和村長過來坐個鎮，也別說能得到什么親朋好友的祝福了。
哎，仔細想想，這可真是太對不住王弘致了。人家王公子明明有大好前景，卻被她拖累得……
“要不然，咱們明日就成親？或者后日成親？爭取在離開京城之前先操辦一場？”
王弘致一愣，一時沉默了。
這個念頭也太瘋狂了吧。誰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籌備出一場婚禮來？
況且……她最近在京城之中的名頭太盛了。尤其是馬會之后，更是無數雙眼睛都落在她的身上。
真的要如此高調行事么？
丁倩倩卻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只是眼巴巴望著王弘致。
“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王弘致難得有些卡殼。
“……不會太高調，只邀請一些極其熟悉的朋友到場，算做見證。而更多的，則是我們二人彼此確認婚事，拜了天地，喝個交杯酒，把儀式做全了。我一直覺得婚事是一件承諾，比尋常承諾更加緊密的、穩固的承諾。往后，你也就是有名分的人了。”
王弘致看了丁倩倩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忽然輕聲開口。
“……你不必為了我為難。我知道柳玉在你的心上，也很得你的歡喜，若是……”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中透著一些沙啞，仿佛是說到了一些讓自己覺得艱難的部分。
過了一會兒，他才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收拾了回來，淡淡地繼續開口：“若他愿意……而你也歡喜他，你也不必為了我的緣故而……”
說到這里，又是一處停頓。
這句話對王弘致而言，大概是說得有點太過艱難了。
至少丁倩倩認識王弘致這么久，向來知道他是有條不紊、口齒清晰的人，從不知道他也能把一句話頓成這樣零零散散。
若仔細聽，還會發現這里銜接得不太自然。連王弘致自己也沒想好該怎么組織整個句子。
丁倩倩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不必為了他的緣故而怎么樣？”
王弘致的喉結動了動，大概又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整理妥當。
“……我不會讓你為難，也不舍得你為難。”他吐出一口氣，緩慢地開口道，“其實我也從未存過想要做你唯一郎君的念頭。我在最初、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啊？”丁倩倩回憶了一下，“哦，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九個郎君了。所以……你的最壞打算是做第十任？”
王弘致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丁倩倩在他面前沒心沒肺地笑。
他板正臉：“我們在談婚姻大事，可以認真一些么？”
“好，認真一下，我不笑了，不笑了。你接著說吧。所以呢——所以你想要怎么做？”
王弘致偏過頭，大概是在丁倩倩沒心沒肺的笑意里，顯得有幾分的難堪。
但他最終還是把整句話說完。
“……若是柳玉他……他愿意和我共處，那么，我也會愿意與他稱作兄弟。”
“哦？”
丁倩倩聽到這里有點樂了，帶著幾分好笑開口。
“所以你說了這么多，其實意思就是一句話——你愿意柳玉做大，然后你做小？跟他以兄弟論稱，共伺妻主？對不對？”
王弘致沒開口。這便是默認了。
丁倩倩自己一個人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在王弘致面前笑出了聲，越笑就越是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