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想象著我弟弟已經召集了一大群幕僚,每天在他那書房當中談論如何對付我——他或許還以為回到京城之后我會向女皇打小報告,并且已經為此做好了一系列的洗白的準備吧。”
丁倩倩有些疑惑地問道。
“大皇女不將此事報告給女皇,難道要悄無聲息地隱忍下來嗎?”
大皇女搖搖頭。
“我不想打這小報告倒不是想容忍他,只是不屑如此,更不愿意多花時間與他糾纏,如果能早一天登上皇位繼承我母親的權利,他再怎么陷害我也無濟于事了。”
很好,這是典型的強者思維。
強者總認為自己不需要受小人的干擾,只要一心一意朝著成功的目標前進,當與那些小人拉開距離之后,別人就只剩下受你支配的份了。
這幾天在馬車內與丁倩倩日夜相對之后,大皇女恢復了與她往日的信任,甚至也很對她坦白自己的想法。
“我從戰場上回來之后又積累了一些功勛,我那弟弟恐怕又是坐不住了,打完這一場仗,我在軍中積累的威望,已經是他難以企及的,即便他想要拉攏掌管護衛軍權力的歐陽大人,也無法阻擋大趨所勢。”
停頓了一下,大皇女又似乎覺得有些苦惱。
“但不管怎么說,他與歐陽大人結盟對我來說都是極其不利的,如果能夠選擇,我倒希望歐陽大人能站在我這一邊。”
丁倩倩起先聽得云里霧里,但慢慢就理清了這背后的邏輯。
“大皇女是說四皇子有心想要拉攏歐陽大人,那么這件事情是否與歐陽大人的千金也有所關聯?”
大皇女笑著看了她一眼。
“這件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四皇子便是為他千金安排了一門滿滿當當的婚事,某種角度上和歐陽大人做成了親家,這才使得歐陽大人如此堅定地站在他那一側。”
說著大皇女笑嘻嘻地看了一眼丁倩倩,意味不明地夸贊了一句。
“京城之中那位王公子可是個妙人啊,暗戀他的小娘子全京城都是,連我上次與他一面之緣,都險些被他那一身氣度給驚艷到了。”
丁倩倩不知大皇女說這話是不是另有所指,又或者是知道自己與王弘致背后的那些關系。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理清思緒平靜地開口。
“所以我現在能理解王公子為什么要與歐陽大人的千金訂婚了,因為王公子是站在四皇子那邊的,他做這一切無非是得到四皇子的授意,或者說是被四皇子抓到了什么把柄強迫的。”
想清楚這一關節之后,丁倩倩壓在心中的那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想不通王弘致為何要如此作為,直到眼下見到大皇女之后,她終于明白王弘致也不過是身不由己的一顆棋子。
徹底明白王弘致做這一切的背后原因之后,丁倩倩感到一絲放松之余,又涌起了一些失望,難道自己就當真不值得王弘致對她全權托付嗎?
他當初若是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自己當然會堅定站在他那邊替他想辦法。
王弘致何至于自己獨立承擔這一切,再無情地將她踢開,他以為將她推出這個漩渦之外,當真是對她好了?
丁倩倩很快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在大皇女面前露出一絲失態的神情。
“如此說來若是能阻止這場婚事,歐陽大人也沒有理由要站在四皇子那邊,大皇女想招攬他們也更容易了?”
大皇女點點頭。
“理論上說的確如此,但我看這門婚事倒是進行得挺順利的,想要阻止哪有那么容易?”
丁倩倩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此事大皇女不妨交給我,由我來做。”
說到這里,大皇女又看了一眼丁倩倩。
“所以我可以當做眼下你已經確定了你的立場,要與我站在一起共同對抗我弟弟對嗎?”
丁倩倩在猶豫了極其短暫的瞬間之后,便點了點頭。
“沒錯,我自然是要跟您站在同樣的陣營里。如今在京城之中各方勢力競相追逐,看不見的地底下盤根錯節風云詭譎,而你是長皇女,也是順位的第一繼承人,除了支持你,我難道還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嗎?”
大皇女顯然對丁倩倩態度感到很滿意,這也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達成這樣坦白的對話。
丁倩倩也知道當她選擇站隊站在大皇女這一邊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卷入了京城最復雜的權力漩渦中,再也沒法抽身后退了。
丁倩倩隨著大皇女回去。
這一次倒是沒有任何人脅迫她,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坐上馬車的。
幾日之后,到了她闊別許久的京城。
京城里頭的景象依然沒有什么變化,但對丁倩倩而言,心境卻又再度不同了。
她挑開邊上的一點簾子,朝著外面看了兩眼。路過一家宮廷糕點鋪子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大皇女悠哉地坐在對面,盤著腿,倒是饒有興趣的模樣:“我那弟弟定然想不到我把你帶回了,而且,你還是扳倒歐陽家那位小娘子的重要砝碼。”
丁倩倩沉默著,未說話。
若說她離開這里的時候,身體孱弱,身中兩種奇毒,連能保命的能力都沒有,那么等她回來的時候,局勢已經潛移默化地發生了改變。
當時無人能篤定她可以活著回來——此去夏國,得在路上遭遇多少危險啊,即便成功找到了那位神醫,又有誰能夠包分之一百確定神醫定然有辦法可以醫治她?
可她不光回來了,這一次還是帶著全新的身份、與大皇女同車回來的。她的手中握有重要的權勢,甚至,已經足夠撼動這京城地底下常年不動的干涸暗水了。
馬車一路通行無阻地進了宮殿,幾乎沒有宮人敢過問一句。
大皇女如今尚未娶夫君,便都住在自己的宮殿里頭。丁倩倩下馬車的時候,只看到一座極其簡約的、甚至能夠稱得上是清冷的宮殿。
仿佛是看出了她臉上的異樣,大皇女笑了笑:“怎么,我常年在外頭打仗,一年也回不來住上幾天,何必要把這里整得太過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