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倩倩的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
她就算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此刻刁向萍出現在這里，肯定不是為了給自己洗刷冤屈的。
沒準，還是過來多湊一腳熱鬧的。
果然，在喧嘩的人群之中，就聽刁向萍大聲開口。
“諸位，真的對不住了！我也沒想過我家表姐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我已經反復勸過我姐了，這種缺德的黑心事真的不能做，可誰知……我竟然沒有勸住她！到了最后，她還是做出了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耿娘子一擼袖子，就氣得想要沖進人群中把刁向萍給揪出來。
“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丁倩倩皺著眉，看著刁向萍就這么肆意在人群中抹黑她。
她忍不住問：“刁向萍，有什么話你就與我說清楚，什么叫做‘我做了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如今事情的原委還沒有調查出來，是非黑白還不清楚……”
刁向萍一把截斷了她的話：“什么叫做是非黑白還不清楚？這已經如此清清楚楚了，表姐，你就別抵賴了！”
接著，刁向萍竟然揚起聲調，用一種恨其不爭的語氣開口。
“……我都勸說過你多少回了，可是你怎么就偏偏不聽我說的話呢？早些日子我去你家里走動的時候，你還說自己盤算著想要在粥里下點什么東西，最好能讓人痛苦不止，等到那個時候，你再推出你鋪子上的一款新的藥包子，藥到病除，眾人都花銀子買，只怕鋪子又能增加不少的營收了！”
她話音落下，人群中就掀起了一片巨大的動靜。
顯然人人反應都很激動。
“刁淑芬，你真不是人！居然拿我們這些人的性命開玩笑！”
“被銅板子蒙蔽了雙眼吧，連人都不會做了！”
丁倩倩僵硬著表情，沒料到刁向萍竟然會來這么一手。
她在人群中看到刁向萍的表情里一副深深憂慮和擔心的模樣，在眾人看來，仿佛是在為自己這個表姐而懺悔。
可只有丁倩倩能察覺到，那雙眸子在極其短暫的一瞬，劃過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
她的喉嚨里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仿佛吞了一只蒼蠅那般的惡心。
“刁向萍，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刁向萍：“表姐，我可沒有胡說八道，事到如今你就別抵賴了！咱們還是把這事兒給招了吧！或許鄉親們見你認錯的態度好，這件事就能既往不咎呢？”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眾人的反應更大。
“什么既往不咎？怎么可能既往不咎？”
“我跑茅廁都跑得全身脫力了，這輩子也沒有這么痛苦過……”
“就是啊，今日我還要出去做工干活的，你耽誤了我的活兒，這筆賬要怎么賠償？”
“……屋子里不是還有一個吐血的嗎，這個就更加嚴重了，沒準去了半條命！可見你給我們下的必然不是普通的瀉藥，有可能還要人命啊！”
“喪盡天良！為了賺幾個銅板子，不惜下毒害死我們全村人！”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去你鋪子上喝粥的！”
眼看自己已經犯了眾怒，丁倩倩深吸一口氣，把目光落在刁向萍身上，想與她當面對質。
“我幾時跟你說過要下點東西這樣的話了？刁向萍，咱們早已撕破臉皮，更是斷絕了來往，你空口無憑，就靠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就想給我定罪？”
刁向萍臉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表姐，你怎么還是執迷不悟呢？難道非要我把細節通通都說出來么？你想在粥里下東西，我幾次三番勸阻你，可你偏偏不聽，那日還在我面前炫耀你配好的藥，說是里頭有火麻仁、郁李仁，還有番瀉葉，大黃，硭硝，這些混在一起，投入到喝的粥里，輕則拉稀跑肚，重則傷及六臟，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當時你還喃喃自語，說這硭硝不能亂用，用得太猛了則是會中毒的，需要在劑量上慢慢調配……”
刁向萍伸出一只手，指著丁倩倩，臉上滿是控訴的表情。
“可我怎么也未曾料到，表姐你連這點調配的事情都懶得下了，徑直就倒下去，不由分說把藥劑給配好了，也不管里面的東西是不是會真的傷到村民……你這樣做，真的會出大禍的呀！”
丁倩倩愣住了。
若說在剛才見到刁向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位表妹只不過是碰巧湊上了這個熱鬧，趕過來想要多踩她一腳而已。她的存在，多少只是平添她點惡心罷了。
可眼下，她漸漸察覺到其中似乎有什么東西，不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圍內。
刁向萍的到來若說只是意外，那她口中那滔滔不絕、聲情并茂的演講，從臨陣發揮的角度來看就顯得太過于優秀了，甚至就連語速、音調和臉上的表情都如此無懈可擊。
刁向萍怎么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尤其是在剛剛才得知這樁熱鬧且第一時間趕過來之后？
面對丁倩倩的質問，她不光像是早就已經猜出了她的反應，更是全程面不改色繼續演戲，還能一張口說出這么多細到令人發指的細節？
她從哪兒知道這么多藥材的名字？
又是怎么把眾人的情緒一步步煽動起來，從最開始在門口四處張望，到眾人漸漸都把矛頭對準在丁倩倩的身上，還“意外”地得知了她是一個枉顧全村人性命的應該遭雷劈的惡人？
這下，就連耿娘子也是目瞪口呆，用一種已經僵化了的表情看向丁倩倩。
“不是吧？刁娘子……她……她說的應該不是真的吧？”耿娘子的目光不可置信，“這個藥……應該不是你下的吧？你怎么會想這樣的法子呢……”
可說著說著，好像說得連她自己都不太自信起來。
耿娘子喃喃：“……但村民們都是喝了粥之后才出事的，而熬粥的只有你我兩個人，不是你，又能是誰呢……”
丁倩倩的心咯噔沉了下去。
就連跟她日夜在一起的耿娘子居然都在此刻聽信了刁向萍的話，覺得下毒之人就是自己，那么可想而知，剩下的村民究竟會怎么想了。
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小看了這位表妹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