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陽澤氣得不行，幾乎要跳腳了，如果那位教書先生現在在他面前，大概要被他指著鼻子好一通大罵。
丁倩倩聽完，也是替小九覺得憋屈，站起來就說：“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倒是要當面問個清楚，他究竟是教書的還是賣東西的？讀書人應該有一身傲骨，你那先生當真是掉進錢眼兒去了。”
她忿忿不平地數落著那位先生，可小九卻只是扒拉著她的袖子。
“……別……別去。”
丁倩倩一低頭看他的樣子，心里就柔然了大半。少年的臉蛋軟軟的，萌萌的，眼神里似乎還有霧氣。
“……如果你去了……就……就……”他憋了半天。
“就怎么？”
“……就……”小九一咬牙，冒著得罪丁倩倩的風險，開口，“你鬧過一場后，教書先生以后必然就不教我了……我去哪里學呢……”
話音到最后，帶著一點快要哭出來的意思。
丁倩倩心里一嘆息，蹲下身，明白了他的顧慮：“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你別哭呀……哎……”
這個晚上，一屋子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臨睡前，丁倩倩把小九偷偷摸摸招呼到自己身邊。
小九不明所以，心里還是隱約有點怕她，但又不敢不遵從。
他站到丁倩倩身旁，見她從自己的枕頭下摸出這段時間藏著的私房錢，數了數，通通遞給了小九。
“這點錢，你通通都拿去吧，明日在教書先生那邊買一只好筆，要最好的筆，再配上最好的墨水，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看輕你了……”說完了之后，丁倩倩過了一段干癮，隨即又心虛地補充道，“不過我也不知道夠不夠，你要不還是……額，量入為出吧……”
小九看著這一把散錢，眼眶一紅，竟然哭了。
“你哭做什么？都答應給你買筆了，你怎么還哭啊？”
小九抽噎著，斷斷續續道：“謝……謝謝妻主。”
丁倩倩笑：“快別叫我妻主了，我聽著怪別扭的，你叫我姐姐好了。”
“姐……姐姐？”
“是啊，往后你人前人后都可以這么叫我，我就當你姐姐好啦。”
小九一頓，又是一抽噎。
“……哎……哎你別哭了……”丁倩倩忽然一個頭兩個大，“我都讓你別哭了，你怎么還越哭越厲害了呢……喂喂……哎你再這樣我可要……”
月色靜悄悄的，在院子里劃出了一地銀白色的光，仿佛一塘傾瀉下來的池水。
小九出來的時候，懷里捧著一堆散錢，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的模樣。
柳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剛才路過門口的時候，聽到了里面兩人對話的動靜，但想著丁倩倩既然是暗暗地把小九招呼過去的，大概是不希望讓其他人看到，因此也并未作聲。
丁倩倩還當自己偷偷摸摸給小九塞零花錢的事情其他人并不知曉。等柳玉走進來了，她還欲蓋彌彰了一下：“小九現在越來越沒規矩了，動不動跑來我這兒哭。”
柳玉并不出聲，只是微微一笑，接著放下一盆熱水。
他的雙手很修長，指骨分明，好看得很。丁倩倩看他這一雙手看得有些入迷，就這么眼睜睜盯著人家放了水盆，入了手巾，然后又細細地拎起來，把里面的水分都給絞干了。
她盯著人家這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只覺得好看，真是好看，竟忘了其他。
等反應過來時，柳玉拿著這一條水巾已經到了她面前，默不作聲就上來解丁倩倩的衣服……
直到一件外面的衣服被解開，丁倩倩才猛得反應過來，一把揪著自己的衣服。
“……這……這……這是做什么？”
她嚇了一跳，這個反應卻是讓對面的柳玉有些疑惑。
他微微蹙眉，沒有再往前走一步，倒真是怕自己再度把丁倩倩給嚇著了似的。
“妻主……我……”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在夜色中分外好聽。
“我幫你擦身。”
什么？
丁倩倩又是一嚇，往后默默縮了一點：“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會來的，熱水就放那兒吧。”
柳玉還站在那兒，似乎欲言又止，丁倩倩就這么跟他在黑暗中彼此對峙了起來。
丁倩倩并不知道自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防備與抵抗。
好半晌過去了，才看見柳玉唇邊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妻主是厭惡我了么？”
啥？
柳玉把手里的手巾給放回盆里，語氣雖然依然平靜，可丁倩倩卻從中聽出了幾分落寞的味道。
“果然。”他緩緩道，“跟了妻主小半年了，也是時候被你膩煩了。”
他說完轉身，背對著丁倩倩。丁倩倩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弄了好半天才聽明白柳玉的意思。
柳玉是覺得刁淑芬當年花那么大的勁兒把他給弄到手，現在對他的新鮮勁兒過去了么？
他以為自己剛才這番表現，其實是在討厭他？
“不是的，我……”
她正要解釋，但奈何反應慢了一拍，此刻柳玉已經出了屋子。
丁倩倩只好一個人默默待在黑暗中，憋了一肚子的有苦難言。
……
第二日趕一大早，小九依然要過山路去學堂聽書。
他的精神看上去已經比昨天好了許多，再加上昨晚有了丁倩倩的一番安慰，他心里已經打定好了主意。
丁倩倩給他的那點零花的銀子，他是絕對不會花出去的。不知為何，此刻他的心思竟然已經堅定了很多——既然先生要刁難，那就讓他刁難罷。難不成還能把自己給趕出去？
這么想著，外頭的院子有人喊他的名字。
丁倩倩正伸著懶腰，剛出房門，聽到這個聲音，往哪兒一看，竟然是邱桃桃。
“邱桃桃，你怎么來了？”小九還有點錯愕。
“柳陽云，你磨磨蹭蹭什么，還不趕緊出發了，再晚一點，可就趕不上先生的課了……?”邱桃桃一上來就催促著小九快走，在小九慌慌張張被她拉起來的時候，她又驀地在他懷里塞了一個什么東西，“喏，這個給你，你拿著，咱們趕緊走吧。”
小九停頓住，疑惑地看了一眼邱桃桃，從懷里掏出了那個她剛剛塞進去的東西。
這么一看，他就有點傻了，看了看邱桃桃，又看了看手里的東西。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