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審訊室的光打在蕭惠恩倉皇的臉上,本白皙的臉,三兩處的地方有了紅腫,塵土斑駁粘在臉頰,頭發(fā)胡亂在鬢角散開,面前坐著審訊的警察,神情嚴(yán)肅,但是蕭惠恩薄唇抿合,沉默著沒有說話,一雙眸子,落在某處,深而遠(yuǎn)。
蕭惠恩不開口,警察也無從下手,口氣故意加了幾分嚴(yán)厲,“蕭惠恩,你這樣拖延時間是沒有用的。現(xiàn)在你身上輕的故意殺人罪、傷人罪,也夠你坐很多年牢了,如果你坦白的話,量刑還能從寬!
警察的話并沒有讓蕭惠恩的情緒有太大的波動,她平靜地抬起頭,聲音沒有任何一絲的起伏,“我要請律師。”蕭惠恩不傻,這個時候,再怎么到絕境,仍然要抓住機會。
既然說了請律師的話,警察也不好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只好無奈相視一眼,帶著筆錄,走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只剩下蕭惠恩一個人,她動了動身子,視線落在雙手之間冰涼的銀質(zhì)手銬上,她掙了掙,手銬與桌面造出冰涼的聲響,可是那手銬銬得緊牢,她能感受到的只是手腕與手銬摩擦帶來的疼痛,直至手腕微紅,她才停住了掙扎,眸子里滾動的情緒,一寸寸涼了下去。
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打開,蕭惠恩抬眸,眼前的人似乎在意料之中,忽又垂下眸。
“怎么?看見我來,沒臉見我?”蕭惠茹在椅子上坐下,蒼白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沒有血色的臉龐賽霜過雪。
蕭惠恩應(yīng)聲抬起頭,但還是沒有說話。
蕭惠茹也不理會蕭惠恩的沉默,自顧自說,“這么多年,我對你如何的好,就換來你這么對我?”
“對我好?”蕭惠恩冷冷一笑,眼眸微闔,“這么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你的陰影里,從小到大,你憑著這副委屈的臉,偽裝成良善的心,騙得了全家人的喜歡,也騙到了紹恒哥,可是你憑什么呢?”
蕭惠恩的話讓蕭惠茹愣住,她沒有想到蕭惠恩會說出這樣的質(zhì)疑,她在醫(yī)院,手機上突然收到那樣的視頻,她很久才緩過來,她不知道發(fā)視頻的是誰,可那視頻里的畫面,蕭惠恩說的那些話如同雷擊一般在她的心里撕開一道口子,她從小喜愛的妹妹,從來那么熱心撮合她和秦紹恒的親妹妹,背地里藏的心思,她卻從來沒有提防過,甚至在沈如期那么明顯提醒她的時候,她都是從來沒有懷疑的駁回。可如今,她親愛的妹妹,讓她的信任顯得可笑,更別談更是直白如此質(zhì)問她,她想不通,“蕭惠恩,你什么意思?我從小那么疼你,爸媽走的早,爺爺也一直忙著公司的事情,奶奶不喜歡小孩子,從來對我們都是不管不顧。只有我一直陪著你,保護(hù)著你,甚至在你做錯了事的時候幫你擔(dān)著!
“擔(dān)著?呵呵!笔捇荻鹘財嗍捇萑愕脑,陰冷一笑,“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學(xué)校打了人,爺爺要罰我站在外面,那是那天那么大的雨,爺爺還是沒有心軟,你是去求情了,你說要帶我出去受罰,爺爺才心軟免了我的責(zé)罰。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你是爺爺心頭的寶貝疙瘩,每個人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對待的珍寶,而我呢?什么都不是。你知道,為什么我那次要打人,是因為他們嘲笑我說,我們沒爸媽,是孤兒啊。后來,我學(xué)著你那樣,溫柔不惹事,你輕易得到的東西,我就努力去爭,我讓爺爺自豪,他就能看到我了,而你呢?這些年,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那些好,然后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以為自己比我高貴!
“我沒有!笔捇萑沲久挤裾J(rèn),她完全不知道蕭惠恩的想法竟然是這般。
“真的沒有嗎?”蕭惠恩灼灼看著蕭惠茹,忽地又笑了,“你既然想戴著這樣的面具到棺材,也無妨吧!反正,我也落到了這樣的地步,造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你又什么好急的,而現(xiàn)在沈如期和秦紹恒全國都知道他們恩愛的很,你呢,和秦勛在一起也算是好歸宿,畢竟你們在一起那么長時間了。”
蕭惠茹的眼神滑過一絲詫異,“你怎么知道?我和秦勛…”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話,姐姐這么聰明,不至于不知道吧?那天,你從家里偷偷跑出去和秦勛約會我都看到了,還拍了不少照片呢!事到如今,有些話,我也不瞞著姐姐了,姐姐不覺得和秦勛關(guān)系曝光,那些照片很眼熟嗎?那些可都是我提供的呢!”
“所以,我和秦勛的關(guān)系,是你散布出去的?”蕭惠茹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啊!姐姐應(yīng)該更聰明點的?上Я!如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和姐姐都輸了,倒是便宜了沈如期那個狐貍精。姐姐也不甘心吧,我比你更不甘心,我更不甘心,為什么你不能好好消失在我們的世界里?為什么要回來?你回來了也就回來了,為什么你那么沒用,連一個沈如期你都斗不過,我本來想保的,可是,到頭來,一點用都沒有用的棋子,只好棄了。”蕭惠恩神情扭曲,眸子微紅,淬著濃濃的怨恨。
“蕭惠恩,我是你姐姐!笔捇萑泸v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怒視著蕭惠恩,“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姐姐,戰(zhàn)場上無親人,我們的目標(biāo)都是秦紹恒,怎么可能做得了親密無間的姐妹?”蕭惠恩一聲嗤笑。
蕭惠茹站在原地,愣神幾秒,像在思考,又像是在下定決心,她眉目一挑,“既然你也說了姐妹做不了,那我也不必念著那份姐妹情誼了。如今,你得罪了沈如期了,又讓她流掉了一個孩子,明擺著和秦家作對,你也說了爺爺向來偏愛我,我和爺爺都不是不會權(quán)衡利弊的人。孰輕孰重…”蕭惠茹停住沒再往下說,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了然,“你想找律師,我滿足你,我會給你找一個特別“厲害”的律師!笔捇萑慵又亓恕皡柡Α眱蓚字。
蕭惠恩領(lǐng)會到蕭惠茹的意思,一氣急,心跳加速,想站起來,但是身體被束著,踉蹌倒在椅子上,眸子通紅,“蕭惠茹,你…你…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你不能,不能這么做!笔捇荻饔悬c語無倫次。
蕭惠茹一臉淡定,站在蕭惠恩的眼前,“怎么不能?你不也放棄過我這顆沒用的棋子嗎?如今你不僅沒用了,還是一個累贅了,我還留著你干什么呢?”
“你…你…蕭惠茹,沒想到你這么狠?”蕭惠恩身子輕顫,心里僅存的那點希望一點點在消亡,恐懼和慌張在她的心里一點點在爬升。
“你不是說早就知道我這么狠嗎?”蕭惠茹語氣淡淡,眼眸平靜,之前的憤怒也好,不解也好,如今都消散殆盡。
蕭惠恩怔愣在原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說不出話來。
蕭惠茹淡然一笑,那笑綻放在她蒼白的臉上,像一朵潔白的睡蓮,“還有,我和你不一樣,你已經(jīng)徹底輸了,我還沒有;荻,我長你幾歲,有個道理,還是要教你一遍,做錯了就要受懲罰!闭f完,瀟灑轉(zhuǎn)身離開,從身上散開的香水味,像是要扼住蕭惠恩的喉嚨。
蕭惠恩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蕭惠茹的身影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了審訊室,蕭惠恩身子軟了下來,跌坐在椅子上。
“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蕭惠恩重復(fù)喃喃,痛苦地抓亂了本就凌亂的頭發(fā)。
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警察領(lǐng)著一位穿著一身黑色裝和白色襯衫的人走了進(jìn)來,坐下,“蕭惠恩,這是你姐給你帶來的律師,你看你姐對你多好,在外面還一直關(guān)心你的情況,都傷心的哭了,你就算為了自己的家人也應(yīng)該積極配合,爭取早日改造出來!
蕭惠恩抬起頭,收起痛苦的神情,視線落在那個律師稚嫩的臉龐,一臉稚嫩的年輕人坐在警察的身邊,雙手絞動,配合著和神情表現(xiàn)出來一樣的慌張。她倏地笑了,冷冷地,絕望地,又隱隱不甘地開了口,“讓他走吧!我可以交待,但我有個條件。”
警察見蕭惠恩突然態(tài)度轉(zhuǎn)變,有些詫異,但主動交待是好事,“說吧,什么條件?”
“我想見秦紹恒!笔捇荻鞯男┰谧旖。
警察相互看了一眼,秦紹恒非尋常人,又怎么會隨叫隨到,“蕭惠恩,你主動交待也是對自己有利。我們現(xiàn)在在給你機會,別到時候沒了這個機會后悔。”
蕭惠恩身子微微后仰,眼眸的光聚攏又消散,“我猜你們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下了命令逼著你們趕快結(jié)案,你們也想邀功,我都可以理解,我也想幫你們,但我?guī)湍銈儯蚕M銈兡軒臀疫@個忙,我只是想見他一面!笔捇荻魈鹗滞蟮氖咒D,動了動腳鐐,造出大的動靜,”我都這樣了,能對他造成什么威脅呢?我只是簡單地想見他一面而已!
警察為難地相互看了一眼,思忖一番,開口,”這個要求,我們只能盡量幫你完成,至于對方會不會見你,我們也不能保證。“
蕭惠恩點了點頭,苦笑暈在嘴角,”我知道!
警察站起來,松了一口氣的年輕律師,也隨之站起來。
“等一下!笔捇荻鞯囊暰直直盯在年輕律師的臉上,“我想單獨和我律師說幾句話!
警察點了點頭,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
年輕的律師雖然詫異,但還是顫著身子又坐下,“蕭…蕭…蕭小姐,有什么話您說?沒…沒…沒幫上忙,我也很抱歉。”
“幫我?guī)б痪湓捊o我姐吧!”蕭惠恩語氣溫柔,柔和的笑綻放在嘴角。
“蕭…蕭小姐,有什么話,您說,您一定帶到!蹦贻p的律師緊張的情緒稍稍緩和。
“你說的,一定要帶到噢!笔捇荻骼^續(xù)笑著,但眸光轉(zhuǎn)換了陰森冷冷,“幫我告訴她,就算我下了地獄,我也一定會在地獄里祈禱,讓她早點下來陪我。”
年輕的律師哪料到蕭惠恩會說出這樣的話,愣在原地,久久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還希望你能如實一字不落的帶給我姐噢!笔捇荻髯旖堑男﹃幚,微仰的身子舒展,抬眸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光,眼睛微微刺痛,仍沒有移開,“你走吧!
年輕的律師顫顫抖抖地站起來,“好的,蕭小姐。”一說完,落荒而逃,急匆匆離開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