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拿著酒瓶子跟上去的時候心里什么都沒有想, 她只是擔心著那一對母女會遭到可怕的事,酒瓶也許可以幫上忙,敲暈對方的頭什么的。
但是她其實沒有想要殺人的。
她沒有。
她不是。
陸瑤顫抖地看著面前倒在地上的人。
對方穿著極厚的皮毛大衣, 整個人裹得像一只笨重高大的熊, 然而當他毫不猶豫地掏出刀推門而入,要刺向那對母女的時候他靈活地像一只猴子。
他從一開始就是要進行殊死搏斗的意思,不打算留給里面的人絲毫活路,他推門的瞬間就依靠聲音判斷了里面的人的方向, 刀尖直沖對方,他的手腕瘦得皮包骨,然而揮動刀的時候速度快極了,正抱著女兒的王茵明明是眼睜睜看著他推門而入的, 然而這時候她根本來不及帶著女兒閃開, 只能在那一瞬間用身體擋在女兒面前, 她的手里還握著刀, 握得死死的, 打算在自己被刺中的時候反手給對方一擊。
王茵做好了一命換一命的準備。
但是陸瑤沒有做好。
那個人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沒做停留,順著聲音就直接找到了超市老板母女的房間,然后毫不猶豫地揮刀闖入,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陸瑤離他至少還有一米多的距離, 陸瑤手里的酒瓶根本無法起作用,要敲暈對方陸瑤至少也得近身,然而等她近身,這人的刀就要插進超市老板的身體里了!
陸瑤看著對方手里的刀和超市老板決絕的目光,目眥欲裂。
下一秒,一聲沉悶中帶著些許黏膩的響聲響起, 冰冷干燥的地面揚起一些灰,又慢慢落了下去。
陸瑤麻木地看著面前巨大的石頭和石頭下漸漸滲出來的粘稠液體。
在有足夠的空間了之后,她空間里一直放著三四塊這種大石頭,一塊足半立方米大,換算一下密度就是兩千多斤,這足以讓她無懼任何沒有遠程攻擊能力的人類,是在被攻擊時保命用的。
但是此刻……
陸瑤的手在顫抖,無法抑制的惡心從胃部升起,她站在原地,試圖嘔吐,卻根本嘔不出來。
她殺人了。
對方那么瘦,他也許只是被殘酷的末世逼得變了態,也許他以前是個善良的人,她吃飽穿暖,有空間,當然可以保持善良,可她憑什么這么要求苦苦掙扎的別人,她有審判別人的資格嗎……
“媽媽?壞人死了。”一聲稚嫩的聲音讓陸瑤從自責中回過了神。
就像是一顆散開的心被重新踩實了。
陸瑤看向石頭后驚魂未定的母女兩人,她重新站直了腰。
是的,壞人死了。
她殺了人,但是如果她不殺人,死的就是這對無辜的母女了。
她也許不夠資格做審判世人罪惡掌控他人生死的神,但是這種決定他人生死的能力,更不應該放在惡人手里。
王茵抱著女兒顫抖地站起來,變故發生的太快,她只看到一塊巨石憑空出現,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男人就被壓在了下面,老天爺啊,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神仙菩薩嗎?那為什么之前她的請求菩薩又聽不見呢?
王茵敬畏又感激地看著面前巨大的石頭,往后退了兩步,試圖看看石頭另一邊有什么。
但是下一刻,石頭連帶著被石頭壓爛的尸體都一起消失了。
王茵和她女兒一起瞪大了眼。
一個穿著雪白衣服的人……嗯?好像是個小孩?還有這張臉……她怎么好像見過……到底是誰來著……
不等王茵拼命在腦海里想起點什么來,陸瑤就面無表情地開口了:“我又回來了。”
“我們認識?”王茵抱著女兒,震驚地看著陸瑤,竟然真的認識,她死命回憶,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終于想起來了!
“是你!”王茵激動地開口,抱著女兒往前走了一步,“你奶奶說的話成真了!雪娘娘真的來了!”
緊接著她就自己飛快地反應過來,倒抽一口氣瞪著陸瑤:“剛剛那塊石頭是你放的!你竟然會法術!”
陸瑤見對方飛快地用自己的邏輯解釋了一切,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她再多費口舌了。
不可否認封建迷信在和平時期害人,但是在末日這種時候,神佛比善良正義更容易聚攏人心,運用得當了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很多時候,錯的都不是工具,而是使用工具的人。
陸瑤深沉地點了點頭,又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王茵想追問,但是看陸瑤的臉色,又識趣地住了嘴:“我懂,天機不可泄露。”
陸瑤笑了,善良又愛腦補的人民老百姓這時候真是可愛啊。
王茵沒有追問陸瑤法術的事,而是小心翼翼地給陸瑤讓了個位置,請她靠過來烤火等自己處理一下地上的痕跡。
陸瑤順從地坐到了一邊,看著王茵熟練地用雪遮蓋痕跡。
小朋友坐在陸瑤身邊,羨慕地悄悄看陸瑤身上輕薄的衣服,忍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小聲問:“姐姐,你冷不冷?”
陸瑤微微笑地看著她,搖頭。
小朋友就紅著臉,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又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從毛茸茸的小衣兜掏出個東西,握在被毛茸茸袖子裹住的手里,伸到陸瑤面前:“姐姐給你吃!
陸瑤低頭看,她就把手心攤開,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又討好地看著她,聲音甜甜蜜蜜:“是糖哦。”
陸瑤忍不住一笑,笑瞇瞇地去拿,卻在碰到對方手的時候發現,小女孩藏在毛毛里的手上都是暗紅的凍瘡。
在等待陸瑤伸手來拿的時候,她好像完全不覺得凍瘡是什么很可憐的傷似的,用另一只手在這只手上的凍瘡上蹭了蹭,然后羞澀地對著陸瑤甜甜地笑:“有點癢!
對方天真無覺的甜笑笑得陸瑤眼酸,她把對方的一顆小小的硬糖抓到手里,打開亮晶晶的糖紙,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把糖含到嘴里,瞇起眼睛稱贊:“嗯,很甜呢,好好吃哦!
小朋友就很開心地笑起來。
陸瑤把糖紙小心地攤平,飛快地折了只彩色小船出來,遞給小女孩:“還給你,是禮物哦。”
“好厲害。”小女孩激動地臉紅紅,拿著小船愛不釋手。
陸瑤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摸摸她的腦袋,從空間拿出兩顆巧克力糖:“要嘗嘗我的糖嗎?”
“可以嗎?”小女孩興奮地尖叫,眼睛卻看向自己的媽媽。
王茵這時候已經用鏟子鏟掉了地上的血跡,一回頭就看到女兒渴求的眼神,她微微一皺眉,手在身上擦了兩下,走過去,不好意思地對陸瑤道:“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她把女兒的手拉了回來,拍了拍她以示安慰,然后道:“我這里也沒有什么好東西感謝你,之前藏了點糖,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幾斤走……”
她邊說邊起身去窗戶后那一個洞拿東西,陸瑤等她把東西拿了過來,發現她拿的遠比她說的要多,整整十多斤水果硬糖,裝了鼓鼓囊囊一大袋。
在這個一塊硬面包就能要了人命的時候,這么大一包糖的價值可想而知。
王茵把這一袋子糖遞給陸瑤,看著陸瑤飛快地把糖收起來,才有點局促道:“我知道這點糖可能不能報答你救我們母女倆一命的恩,你一個會法術的人,可能也看不上……”
這時陸瑤忽然站了起來,道:“你想和我走嗎?”
“?”王茵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瞬,她兩眼發光,毫不猶豫地說了是。
“我保證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說,你讓干什么干什么,指東不往西,只要能讓我帶著我女兒一起就行。如果我做了什么事讓你不滿意,你隨時趕我走,我眉頭都不皺一下。”
陸瑤看著王茵搖頭失笑,這個女人聰明得過頭了,讓她準備的一大堆劇本竟然都沒有了發揮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還多說什么,陸瑤說自己可以幫忙帶東西,王茵就毫不防備地把雪洞的所有東西拿了出來交給陸瑤,還感激不已。
這時候陸瑤才發現王茵剛剛拿來感謝她的東西真的是很大的分量了,她們的食物遠比陸瑤想的要少,剩余的食物大概也就夠母女倆再吃上一個多月。
把東西搬出來的時候,王茵一臉苦笑:“當初還是把雪災想得太簡單了,囤的東西不夠,又樣樣想囤,早知道就只囤食物和燃料了。不瞞你說,別看我現在帶著女兒在這里還算安逸,再過一個月,我也得像那個男人一樣了。”
不過王茵的食物雖然沒剩多少了,別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卻還有一堆,比如陸瑤就驚喜地發現了兩箱姨媽巾,這可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陸瑤把那兩箱姨媽巾拿出來:“這個我需要,我和你換點食物吧,姨媽巾我按一斤糧食一包換算給你,等回去之后我拿給你,行不行?”
王茵大喜過望:“行行行,哪里用這么貴,你隨便給點食物都行啊!
陸瑤認真搖頭:“是你的就是你的,而且你跟我回去,我也不會養你的,我們等價交換,你給我干活,我用糧食做工資發給你!
王茵又驚又喜,她打一看到陸瑤有這一身本事就知道她肯定有能力在這末世活得不錯,跟著她肯定不會沒有活路,但是這是個什么時候啊,她雖然帶著女兒借著墻后雪洞這個得天獨厚的位置躲在這里了,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大雪和極寒徹底阻斷了政府和大家的聯系之后,外面有一些人憑著武力和食物占地為王,已經建起個人勢力了,他們也收人,但是收人都是要做奴隸的,聽說他們那里收的人都是消耗品,大雪天的讓去深山里找物資就得去,死了就死了,死了再招一批。
就這很多人還搶著去,因為他們那里有足夠的食物和燃料,可惜不到一定標準人家都不收的——他們只收小部分精英建堡壘,四處搜刮物資,收多了人是要浪費食物的。
陸瑤又從她這一堆雜物里翻出來幾包種子:“這個我也要,種子珍貴,我按一包十斤糧食給你算!
王茵當然是連連應是。
陸瑤又或真或假地從她那堆雜物里拿了點“需要”的東西,兩人算定了賬,王茵賺了一百多斤食物,高興地不知道怎么是好,眼睛都是紅的——她又不是看不出來,陸瑤是有意給她賺糧食的機會。
東西都整理完了,陸瑤先不急著帶他們走,畢竟如果不是今天那個意外,王茵這里大部分時間還是挺安全的:“我走之后縣里發生了什么,現在又是什么情勢,你把你知道的和我說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經歷了成長的陣痛,要真正成為領主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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