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雅怵在原地,沒有動彈,是腿麻木了,軟了,亦或是被眼前的一幕嚇的忘記了。反正,她如今滿心思想的都是,若今天沒有去看夏穎,那么困在這棟樓的人會不會也有她?
與死亡擦肩而過,這種想法一旦有了之后,她就感覺一陣的心悸。
以至于,手機在她的包包里重復的響了許多次,她都沒注意到……
漫天的火勢在消防員的努力中一點點的被撲滅,蘇清雅看著一具具冰冷的被燒毀了的尸體從樓道口裹著被抬了出來。
門外,到處彌漫著悲傷與絕望的氣息,她不想再待下去了,悲傷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覆住了所有人的情緒。
……
薄煜銘得知水榭年華起火的消息是在車內電臺上,女播音員操著流利的普通話,讓堵在路口的車輛讓開道路,開辟綠色通道,讓消防車和救護車進入。
他剛應酬完,隱隱作痛的腦袋在聽到此消息時,混沌了幾秒,然后快速的提了車速,心急如焚的朝著裕溪路開去。
一路上,他沒有停止過給她打電話,可手機一直處于占線的狀態。
那股子難以言喻的心慌彌漫在心頭,自持的冷靜在這一刻消失無蹤,等紅燈時,他煩躁的叼著煙,按下打火機點燃。
終于,在撥打了無數遍后,蘇清雅接了電話,聲音有些虛浮:“喂……”
聽到她的聲音,薄煜銘緊懸著的心松了,不禁,他眉眼上又覆上一層惱怒:“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煜銘……我好害怕……”此刻她全然六神無主,以至于沒聽清電話里頭男人在確定她安然無恙時,而松懈下來的語氣。
“我馬上到,你去門口等我,不準亂跑,聽到沒有。”薄煜銘冷冷地說了一聲,后掐斷電話踩下油門。
十幾分鐘后,車一路飛馳下了高架橋,到了裕溪路口,那抹纖細的身影抱著腿可憐兮兮的蹲著。
店門口,霓虹燈璀璨,紅的惹眼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驅趕走了大片的陰影。她的小臉上是觸目驚心的恐慌,又像是劫后余生的淡然,混合在一起的多樣化情緒,讓薄煜銘心緊了緊!
看到她所熟悉的那輛車,蘇清雅踉蹌著站了起來,軟著腿,步履艱難的……
薄煜銘開車門后,疾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沒事了,別想了。”
蘇清雅眼眶朦朧出一大片的水光,死里逃生,她親眼看著那一具具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尸體僵硬的被拖了出來。
活著!
多么簡單的兩個字,她從未想清楚過其中的含義。
“煜銘,我錯了,從前是我任性妄為,我私心決定和蘇家拼個你死我活,我拿命去玩,去賭,我不該那么傻。許亦博,蘇淺夏,蘇世勛,他們怎么配?我蘇清雅只有活的更好,才是對他們最深的打擊報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我不可以有事!”
她從前恨,恨不得將所有害她的人扒皮蝕骨,可她忽略了事關重要的一點,人活著仇恨多于快樂,是多么悲涼的事兒!
她可以打擊報復許亦博,蘇世勛,可那必須是在能力范圍之內,不該是玉石俱焚。
如今,她突然通透了,沒有什么比安康和樂,更美滿的東西了,她要找到被蘇世勛送去療養院的慕青,然后治好她,她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慕青活著,她的家還在!
“別說了,蘇清雅,冷靜一點。”
她的聲音潺潺弱弱,斷斷續續,無端的讓男人的心像是被腐蝕般,揪著疼!
“陳嬸呢?薄煜銘,家里還有陳嬸在,我要去停尸房,我剛剛害怕忘記辨認了,陳嬸呢?”蘇清雅在害怕恐懼之后,豁然的腦海中掠過一個人的名字,那個照顧她生活起居,像是母親般溫和的陳嬸。
她忘記了,陳嬸在家……
薄煜銘似乎也想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那個在薄家工作許多年的阿姨。他快速的給局里打電話確認了死亡名單,在得到確定性的答案后,薄煜銘面露復雜的看著蘇清雅。
男人的眸底情緒從接電話那一刻起就變了,一絲痛色閃現后,他望向了她。
“陳嬸是不是……”死了,這兩個字如千斤頂般壓著她。
“清雅,咱們先回去,好不好?”薄煜銘有些不知道怎么勸,才能讓蘇清雅的心底愧疚少一些。
“不!我要去停尸房看她,是因為我,陳嬸才會死的。晚上,我給陳嬸打電話說要喝燉排骨湯,陳嬸才會著急趕回去,如果我沒有提要求,陳嬸說不準能逃過那一場大火。”
蘇清雅從小到大淡泊親情,從監獄出來至今,唯一的溫暖是陳嬸給她的,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是陳嬸加油鼓勁。
薄煜銘沒有堅持,帶著她到了火葬場的底樓停尸間,因為尸體還未經過最后的批準火化,所以都暫時擱放在此。
有親屬辨認,辦手續。
兩人剛到了停尸間,就聽到了一陣嗚咽的哭泣聲兒,因為所有人都被燒毀了衣物,能辨認的東西太少,蘇清雅找到了消防隊登記處。每個樓層搬出的尸體都會被記錄,稍稍翻閱文件,就大致確定陳嬸被封存在幾號冰柜。
只是,當蘇清雅掙扎著要去親眼看看陳嬸時,身后突然有人拿著包包咂向了她:“蘇清雅,你個賤貨,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為什么不去死,我媽她辛辛苦苦操勞一輩子,在薄家奉獻了一生都安然,為什么偏偏來照顧你就出了事?是你克死了她,你去死,你替她償命!”
陳瑜心因為憤怒,拎著包包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著,那哭著紅腫的眸子陰戾的盯著蘇清雅,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
“我媽她本來今天會回來,我們一起慶祝她過生日,你為什么要打電話給她,喝什么燉排骨……為什么……為什么!”她像是戰斗力十足的悍婦,沖上前去,對著蘇清雅右邊的臉狠狠地扇去,那用了十成力道的巴掌瞬間讓蘇清雅右邊臉麻木,右耳短暫的嗡嗡失聰!
她睜著眼盯著蘇清雅,還想要動手時,落在半空中的掌心被薄煜銘截了下來,他低沉的帶著濃濃警告的聲兒飄出:“夠了!”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上前護著蘇清雅,因為他知道,此刻的她是滿心愧疚的,那份愧疚在見到陳嬸的女兒時會升騰到最高點。那兩巴掌是她應該受的,這樣,也會讓蘇清雅的心底內疚少一些,好受一些!
“陳小姐,撒潑如果能解決問題我不攔著你,陳嬸已經逝去了,你如今該做的不是無理取鬧。”
“所以說,我媽的一條命就這么白死了?為了這個貪慕虛榮,為了這個無恥的賤人?為什么,薄先生,這個人人可以上的賤貨,公交車有什么好?”
薄煜銘臉色陰沉,看著陳瑜心,聲音帶著些慍色:“陳小姐,你再像是個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別怪我沒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