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厲衍琛鼻子里微微有些酸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是我們對這件事的態度,讓你決定這么做的嗎?”
“從我出生起,您便讓老神仙爺爺開始對我的基因做研究……所以爸爸,你難道沒有在不影響我身體的情況下,將我變得正常一些的想法嗎?
我只是干了您想去干,卻不愿意承擔任何風險的事情。”
“那風險太大,我不愿去賭!
“可身為當事人的我愿意,我愿意為我在乎的人,愛著的人,去努力搏一把……也不枉我此生為您和媽媽的女兒一場了,
我不想媽媽到老,到死的那一天,還埋怨自己生下了這樣特殊的我……”
“你若這一生安然無恙,幸福終老……她便不會有這種遺憾,只會驕傲自己的女兒即便是生的特殊,也能活得比很多人都要精彩!
“可是爸爸……您不覺得人這一生想要活到老都安然無恙,幸福終老的幾率……比我拿命去賭的幾率還要渺小嗎?這個世上,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跟媽媽,跟小銳姨,跟小曼姨一樣,能遇到對的人的!
女兒思維邏輯清晰,說話有理有據,厲衍琛反倒不知道該怎么辯駁了。
他身為父親,是打著愛的名義去阻擾女兒的大膽行事的。
可女兒也同樣是打著愛的名義,去做這件事的……
他做不到相讓,因為不敢賭結果。
可他心里也清楚,女兒也不會相讓,因為她內心的那份執著。
他知道已經沒有辦法去勸說她什么了,她不會聽的。
他也知道自己也做不到任由自己的女兒去朝著一條危險的道路,繼續前進。
所以,這是死局。
良久,他開口道:“老規矩,若遭遇不同立場的事情,便按各自不同立場去行事。”
“我贊成!
厲衍琛苦笑道:“若爸爸輸了,那爸爸便是連自己女兒都護不住的人!
“可若我贏了,我便是戰勝了我爸爸厲衍琛的人!”
“戰勝我很值得驕傲?”
“當然,因為爸爸是我眼中最厲害的人!”
“……”誰又受得了女兒這樣的人拍出來的馬屁呢。
“你打算怎么跟你媽解釋?”
“剛那些話只能對爸爸說,不能對媽媽說,因為媽媽會自責,會后悔,還會哭鼻子的……她在親人頭上,歷來比誰都心軟,且這些年被爸爸您保護得太好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一般!
“所以……”
“您便跟媽媽說,我想考的學校是京都學府,往年京都學府的招生名額都不超過三個,但今年卻因為有學生沒畢業,打算留校考研,不對外招生。”
“京都學府?志氣倒是不小!
那可是為國家培養先進人才的地方。
便是考了滿分,都不一定能進去的地方。
因為學校會考量學生各方面素質近乎完美的程度,才有可能被招納入學。
厲衍琛當年有想過,但卻志不在此,因為他還有家業需要繼承,厲家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所以他選擇了金融。
竟沒想到,女兒也有這份心。
小郡主揚了揚眉道:“當然,我可是厲衍琛的女兒……只有最好的學府,才配得上我!
厲衍琛開始正色道:“說說你打算。”
“爸爸,我只離開一年……一年后的高考,我會認真考,我想做的事情,都會做到……我的人生必須是完美,沒有缺陷的!
厲衍琛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完美主義者,但卻沒想到她的完美程度,是這種級別。
他眸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你外公和我,后來都只想做一個普通人享受平淡的生活嗎?”
“我知道啊……想要做人上人,站在巔峰上,必然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容易活得很累……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道理我還是懂的,
可是爸爸,你和外公若沒經歷過巔峰時期,遭遇那么多,又怎會覺得平庸的生活是一種享受呢?”
倒也是。
厲衍琛再次被女兒給說服了。
他女兒的哲學理論,似乎已經在他之上了。
厲衍琛又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這個理由足矣說服你媽媽和你外婆這些人,甚至是所有人,還會因此高看你一眼,因為你的志向遠大,和耐心。”
為了上自己想上的學校,可以多等一年的耐心。
和想上京都學府那種普通人連想都不敢去想的高校。
畢竟那是為國家培養重點人才的地方。
這個理由很可以,能輕易說服任何人。
只是。
“撒謊需要一堆的謊話去圓。”
“沒有撒謊,以后的我,會照著這個目標鞭策自己的。”
“很好!
“所以爸爸,今晚的談話其實只想要一個答案去跟媽媽交差吧?”小郡主打趣他道。
“我看起來像是老婆奴?”
“像!”
厲衍琛揚了揚眉道:“我就不能是擔心我女兒的安危?”
“能呀,但爸爸……我有信心贏你!
“若真到那一步……爸爸便服老了。”
當年的紀云霄,也是厲衍琛干贏了他無數次后,終于才肯服老,覺得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的。
但厲衍琛覺得,自己服老未免也太早了些。
身為男人,他肯定是不愿的。
遲早會是年輕人的天下,這句話他信,因為當年年輕的他也是這么認為的,甚至也做到了。
只是輪到自己了,他覺得過早了些。
所以,阻止女兒這件事,他還是會拼盡全力的。
各自立場不同,那便按自己的立場來。
誰輸誰贏還未定,不到出結果的那一步,結果永遠都只是個未知數。
當然,小郡主也不敢小看了自家爸爸。
雖然目前的幾關,她全過了,但她依舊覺得自己的爸爸,是自己這一生最大,最難超越的勁敵。
因為他至今在她眼里,都是深不可測的存在。
這會兒,她只是唇角微微彎起一抹弧度來道:“爸爸便是老了,也是這個世上最帥的老頭兒~!”
“這話說出來,你外公容易不服。”
“他聽不見!
厲衍琛也沒說什么,只是將手機放到書桌上,打開了免提。
然后下一刻,電話里就傳出紀云霄幽幽的嗓音道:“我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