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楊翠蓮的電話,簡兮挺意外的。
“……那幢房子本來就是屬于你的,現在我不過就是物歸原主。兮兮啊,你不要任何的心理負擔,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
簡兮猶豫著要怎樣拒絕時,手機被人抽走。
赫連城對電話那端的人徑直道:“明天,我們會準時去辦手續的。”
聽到他的聲音,楊翠蓮先是一怔,隨即驚喜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那就……明天見。”
“你為什么要答應?”簡兮不是很理解,但是也知道鐵定不是真的因為那幢房子。
赫連城一手環住她的肩,走到院子里坐在葡萄架下,說:“她既然有心想彌補你,你大方接受便是。否則,難過的就不是你,而是她了。”
簡兮蹙眉想了想,也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就……把房子暫時留下來,之后再給小毅。”
他搖頭:“這是你爺爺奶奶留給你的,不僅僅只是一幢房子,而是傳承。你可以當作是一種念想,一種情感,一種連接血脈又勝似血脈的延承。”
簡兮倏爾扭頭看他,眼中盡是笑意。
“怎么了?”他懶洋洋地問。
“赫連老師,這碗雞湯我干了。”
赫連城輕笑著握著她手,放在唇下輕輕吻了下,“明天我會陪你一塊去。”
“不用~”簡兮望著他說:“何冰說你明天一早就有很重要的會議,下午還要去隔壁C市,根本抽不出時間來陪我。”
赫連城挑高一側眉梢:“何冰說的?他什么時候對你這么事無巨細了?這叫僭越!”
簡兮笑瞇瞇的,手指卷著他的衣角把玩:“我是他的老板娘,他凡事向我報備有什么問題嗎?赫連先生?”
赫連城立即微笑:“當然沒有問題了,赫連太太。”
“所以,以后何冰應該繼續向我匯報?”
“必然如此!”
簡兮笑了,“我就知道赫連先生最是通情達理了。”
“明天我讓景湯陪你。”
“不用。”簡兮拍拍胸口:“我最近也變得很厲害呢!佳佳沒事就會訓練我,我的體力現在都不知道有多好呢!你捏捏看,這里都是肌肉!”她故意撐起胳膊,赫連城煞有其事地捏了捏:“哎喲,貌似真的很不錯呢。”
“我就說嘛!”簡兮昂起頭來,“相信我,我絕對可以照顧我自己!”
自從上次被綁架,赫連城就像觸到了危險神經,只要他有時間就一定會陪在她身邊的。簡兮知道他擔心自己,可她畢竟是個成年人,海神又被徹底趕出了S國,生活照常,他大可不必這樣緊張。同時,她也有在加強自己的體能訓練,就是不想再給他造成任何精神壓力。
赫連城盯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好,我相信你。”
送簡兮回房后,他轉身下了樓。
不知何時,景湯悄無聲息跟上來,赫連地頭都沒回便吩咐道:“明天你陪她。”
“是。”
景湯剛應下,就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說:“我、我可以……”
他一怔,回過頭看到妹妹景蕓。
“你?”
赫連城覺得有趣,轉過身來面朝她,好笑地問:“你為什么說你可以?”
景蕓看一眼景湯,后者朝她安撫地笑笑,她這才大著膽子說:“哥哥有訓練我。”
“哦?那訓練得如何呢?”
赫連城原本是玩笑問,當真不會將簡兮的安危交給一個孩子,別說是她了,景蕓出現任何事他也沒辦法向景湯交待。這可是他這個兄弟唯一的親人了!
景蕓去看哥哥,景湯緩緩開口:“實力在我之上。”
赫連城怔了住,俊顏掠過質疑。
景湯沒說話,突然轉身一拳直逼景蕓,后者反應很快,身子靈巧地退后一大步,同時人已經躍起來朝他撲來!景湯本能抬手去擋,隨即另一手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便刺去——
赫連城眼神一凜,已經做好準備去幫景蕓了!
意外的是,景蕓居然硬生生中途改變去勢,就地一滾,手掌撐在地上,身子好像泥鰍一樣從景湯胯下滑過,下一秒,人已經躍到景湯背上!
別說是景湯了,連赫連城都狠狠吃了一驚,這樣的反應與速度,早就不是他們能夠比擬的了!而且,景蕓好像天生有種超乎常人的洞悉與反應力,在對方動作之前就能做到應對似的!總之,著實令他吃驚!
這一邊景湯仍舊冷靜,伸手想從頭頂將人扯下來,可景蕓等的就是這一刻,在他伸手時雙腳夾緊他的脖子,兩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也是想都沒想用盡全力掰過去——
景湯一聲悶哼,胳膊竟然咔吧一聲——脫臼了。
他痛得滿頭大汗,另一只手不停拍著后背的有人,“下來下來……”
“哥……”
景蕓這時才反應過來,“我是不是……下手又重了?”
赫連城:“……”
又……
又?
難得景湯臉上露出略顯尷尬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如初,故作鎮定道:“沒有。是我……警惕性差了些。”
赫連城扭頭看他,臉上神情意思再明顯不過——你確定只是警惕差而不是實力嗎?
景湯只當沒發現,一本正經道:“以后,就讓景蕓跟在嫂子身邊吧。”
景蕓特開心,馬上乖乖站在大哥旁邊,對著赫連城承諾道:“我會用自己的命去保護姐姐的!”
赫連城靜靜看著這兄妹兩人,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頭:“不用你的命,聽到了嗎?也沒有誰值得你去拼命,對你哥哥來說,你也是最寶貝的那一個。所以,無論何時,最先保護好的是你自己。”
景蕓聽得懵懵懂懂,景湯卻動容地抬頭看他,赫連城一笑:“景湯,你欠我的其實早就還清了。”
景湯默默垂下頭,捏緊拳頭,用力“嗯”了一聲,
景蕓見哥哥應聲了,她也跟著說:“我知道了。”
待景湯跟妹妹離開后,赫連城才出聲:“出來了吧,躲在那是喂蚊子嗎?”
陰影處,慢慢走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攏著小眉頭,貌似很不解的樣子,不情愿地走到赫連城跟前小聲說:“為什么要讓她做這么危險的事?”
赫連城扭過頭,聽著覺得好笑,坐下來朝他勾勾手指:“你擔心?”
小池正色道:“景蕓雖然會些拳腳功夫,可也只是個孩子啊!沒道理承擔你們大人的危險!”
赫連城聽著,好像對此也比較認同似地點點頭,“說得沒錯,她的確應該享受更單純更美好的生活。”
“那你為什么還要答應?”小池對此很是不認同,還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式,“院子里這么多人,為什么偏是景蕓?”
赫連城一本正經地分析道:“因為她年紀小,因為她不起眼,因為她在關鍵時刻可以成為麻痹敵人的秘密武器……原因太多,不用一一闡述。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指望你是甭想了。”
小池的臉色變了,那是被輕視后的羞辱感。
他也不想這樣的啊,可他也只是個孩子!
偏偏他是個小服輸的,在聽到赫連城的話后他調頭就走,走到門口時又僵住腳步,壓低了聲音故意擺出很深沉的架式,一字一句道:“我會去學如何 保護一個人。但是在此之前你要答應我,不能讓景蕓出現危險!”
赫連城輕笑著立即舉起三樓手指發誓:“在小池正式接手保護他舅媽的工作之前,我保證不會讓景蕓出現危險。”
小池聽罷,又朝他瞥了一眼。
老狐貍!
第二天,簡兮如約出現。
楊翠蓮早就在簡毅的陪同下,等在房產交易中心門口。
看到她時,楊翠蓮松了一口氣,“我還真怕你不來呢。”
簡兮見她還是有些不自然,但比起之前要好許多,“阿城答應了,我就不會反悔。”
楊翠蓮輕笑著,“他才是最有心的那個。”事實上,依著赫連城今時今日的地位,他斷不會對這房子有什么想法,這一點楊翠蓮心知肚明,之所以答應下來無非就是想讓她圖個心安。
簡毅笑著說:“姐,咱們快點進去吧,待會辦完之后,再到我店里坐會。”
“好。”簡兮說:“剛好也有陣子沒見桃子了,怪想她的。”
“可不是嘛,她也經常念叨著要去看你!見到你,她一定很高興!”
楊翠蓮留意到跟在簡兮身邊的小姑娘,她之前是見過的,只是那時鬧得不太愉快,想來這孩子對自己也沒什么好印象,否則不會一直都用防備的眼神看自己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她笑著問。
景蕓側了側身,視線有些回避,她可記得很清楚,上次就是這個阿姨對兮姐態度很惡劣。
“朋友的妹妹,叫景蕓。”簡兮不知道赫連城跟景湯已經決定讓她保護自己,只當是小姑娘在家里待煩了,才會吵著要跟自己出來散心。
楊翠蓮很和藹地笑了笑,“這雙眼睛可真漂亮!”她想去伸手摸摸小丫頭的腦袋,可景蕓則側身偏過腦袋。
她的手尷尬地停在原地,簡兮瞧了也不便說些什么,牽著景蕓的手說:“走吧,咱們進去吧。”
簡毅也趕緊說:“對對對,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了,還是進去等吧!”
“好。”楊翠蓮絲毫不介意,尤其對方還是個孩子。
幾人剛要進去,就聽到一個尖厲的聲音喝住他們:“這么重要的事,沒我在怎么行?”
簡兮的腳步滯住,楊翠蓮的身子也明顯僵了住,簡毅無奈地嘆聲氣,回過頭來:“你有完沒完?今天這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簡凌一身光鮮,拎著名牌包包,踩著三寸細高跟鞋走過來。
景蕓一見她全身的刺都跟著豎了起來,眼睛緊緊盯著她。感覺到她的緊張,簡兮安撫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示意她松:“沒事的。”
景蕓小聲說:“她是個壞女人……”
簡兮不置可否,也無意替她辯白。
楊翠蓮轉過身來,“小凌……你現在住在什么地方?”
“呵,”簡凌嘲諷一笑:“怎么,你還關心我住哪嗎?”
楊翠蓮低下頭,“如果你能夠想清楚媽媽為什么要這么做,你隨時都可以回到家里住。”
“家?哪個家?是你現在給送出去的這幢房子嗎?”簡凌從包里取出煙來點了一根,煙霧吹向對面,嘴角嘲諷更濃:“別忘了,這房子可是爸爸的,不是你想給誰就能給誰的!”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簡毅取出一份公證過的聲明,還有各種手續,“這是爸爸的委托公證書,經過綠色通道快速辦理,一切手續全都合理合法。”
簡凌盯著,臉上滿是陰沉戾色,“所以,你們都商量好了?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是不需要發表意見嘍?”
簡毅微笑點頭:“可以這么說。”
楊翠蓮做了個深呼吸,決定一次性把話跟女兒說明白:“房子本來就是兮兮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之前,我們做過那么多錯事,害兮兮連與生父相認的最后機會都錯過了,我們欠她的又豈止是一幢房子能扯平的?小凌,媽媽不想逼你,可是你也該試著去理解別人,反思自己,否則,你會是最痛苦的那一個。”
簡兮聽著,緩緩抬眸去看她。這一刻,楊翠蓮臉上的平靜是她從未見過的,平和溫柔的神情,就是她記憶里或是期待中最美好的媽媽的樣子……
她不禁濕了眼眶,別開臉去竭力想要掩飾什么。
她早就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期待,如今,希望要是再次落空,那才是最殘忍的。
啪啪啪——
簡凌表情古怪的拍手鼓掌,“精彩,真是精彩!如此高尚的幡然悔悟,真是令人感動啊!”
簡毅很討厭她這樣子冷嘲熱諷,不耐道:“媽,你跟她說這些有什么用?她要是知道反省自己,還會惹出這么多麻煩嗎?走吧,甭跟她廢話!”
楊翠蓮最后看一眼女兒,也是無奈了,搖了搖頭跟著兒子往里走。
“站住!誰都別想走!”
簡凌突然拉住楊翠蓮,從包里摸出一把刀抵在她腰間,眼神瘋狂地盯著幾人。
“簡凌!你瘋了嗎?”簡毅氣得就要沖上去,“那是咱媽!”